三十一：

  林清枫闻言,惊讶的抬起头。

  贺珹的面[se]很是平静，似是完全不知道他这句话会给人带来多大的冲击。

  林清枫看着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确实是这样，一直以来,贺珹都没有主动找过他的麻烦,只是他单方面看不惯他，所以他的朋友也和他同仇敌忾,有时候遇到了会不给贺珹好脸[se]。

  贺珹就算脾气再好，也不是个泥人,自然会回击。

  就像那天康明俊的婚礼,也是他和他的朋友先找贺珹拼酒,贺珹才和他们一杯杯喝起来。

  ——从来,都是他单方面的不喜欢贺珹罢了。

  林清枫在这一刹更加尴尬起来。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互不喜欢的，可没想到，竟然只有他是这样。

  林清枫诧异，所以，贺珹竟然是喜欢他的吗？

  这种喜欢当然不是好感或者爱情的意思，只是不喜欢的反义词，不讨厌的意思。

  在他单方面不喜欢贺珹的这些年,贺珹竟然不讨厌他？！

  “对……对不起啊。”林清枫难得的坦诚道。

  对方并没有不喜欢他，他却直白的和对方说自己不喜欢他，这实在太不应该。

  尤其是对方也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贺珹没想到他会道歉,微微愣了一下。

  林清枫见他不回话，还以为他还在在意刚刚的事情，只得别别扭扭的继续道，“我现在和你一起录综艺,其实挺开心的。”

  这是贺珹没想到的。

  “真的？”

  “嗯。”林清枫不太自然的应道。

  贺珹看着他脸上都飘起了薄红，暗道以他这[xing]格，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很不容易。

  “没关系。”贺珹温声道，“你说的对，都过去了。”

  他现在能和他一起开心的录综艺，这就已经很好了。

  林清枫这才松了[kou]气，暗道总算是说清楚了。

  不然他这晚上，都没法睡了。

  然而他刚放松没多久，就听到贺珹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不喜欢我？”

  最开始的时候，贺珹其实没觉得林清枫不喜欢他。

  他只是觉得林清枫已经拥有了许多朋友，所以对于他的主动靠近并不感兴趣——这很正常，毕竟，[jiao]朋友向来是看缘分的。

  只是后来，他发现林清枫对他和对普通同学好像不太一样，他会和普通同学好好说话，会接受他们的帮助，或者帮助他们。

  但是对他却态度冷淡，拒绝他的帮助，更不会主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可他并没有对林清枫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贺珹一直很困惑，为什么，林清枫好像独独不喜欢他呢？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他自我感觉林清枫不喜欢他，那么今天，这份感觉也被林清枫亲[kou]证实了。

  贺珹实在是想不明白，是他在不经意

  间做了什么，却没有意识到吗？

  林清枫听着贺珹这问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kou]。

  怎么说呢，说自己不甘心，说自己当时嫉妒他，说他只是被他的情绪迁怒，所以即使什么也没做，却仿佛出现在他生命中就已经是他的原罪。

  贺珹听了，大概会很无语吧。

  林清枫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

  贺珹看着他的表情，很想体贴的告诉他，不想说就算了。

  可偏偏这个答案他又确实很想知道。

  他好声劝林清枫道，“你告诉我，这样我才能规避问题，以后不做这些让你不喜欢的事情。”

  林清枫：……

  林清枫愈发头疼了。

  “不是你的问题。”

  他无奈道。

  “那是？”

  林清枫：……

  林清枫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开[kou]道，“我这个人就是很要面子又很骄傲啊，你突然出现，然后把我的荣誉都抢走了，我努力想要超过你，却怎么也超不过，这种情况下，我很难不迁怒你吧。”

  贺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林清枫一[kou]气说完，也偏过了头，不再看他。

  “你出去吧。”他莫名有些烦，“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

  贺珹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在他身边坐下来。

  林清枫：？？？不是说让他出去了吗？

  “我不知道你是在意这个。”贺珹轻声道。

  林清枫最烦的就是他这种话，“是啊，我就是很在意这些，这些你不在意的，你不以为的，我却很在意，很可笑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珹觉得他会错意了。

  林清枫却觉得没有。

  他在这一刹，将自己从高中憋到现在的怒气全部发泄了出来，“从小到大，我都觉得我自己很聪明，直到遇到你，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超不过你，好像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聪明，你才是那个聪明人，所以你不在意的，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且不以为意的，是我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

  “不管我复习到几点，不管我考试的时候有多认真，却还是没有用，还是会输给你，根本就不需要努力，也能拿到第一的你。”

  贺珹听着他这充满怨气的发言，心道，他竟然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不是这样的。”他缓缓道，“林清枫，你其实可以早点和我说这件事的。”

  林清枫自嘲的笑了一下，“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都一样。”

  贺珹摇头，他说，“如果你早点和我说，我就会早早的告诉你，我或许确实有几分聪明，但从来不算是最聪明的那个，真正的聪明人，那种所谓的天才，是你根本就不会想着去追赶和超越的存在，因为你很清楚，你们之间的差距，根本无从追赶。”

  林清枫疑惑，“你什么意思？你还不算最聪明？”

  “当然。”贺珹笑道，“我初中时

  候参加过一次数学竞赛，那时候我得了第三名。竞赛并没有对外公布分数，但是我妈妈想知道，却还是能知道的，所以她去了解了那次竞赛的成绩，那次的题很难，我只考了68分，第二名考了69分，我妈觉得很可惜，我们俩就差了一分，她觉得我可以再细心一点，这样，我就可以拿到第二名了。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让我拿冠军，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清枫：……

  “因为第一名考了98分，那是真正的天才，离满分只差两分。”

  “人从来只会追赶超越和自己同一梯队的人，因为你们旗鼓相当，你们并不差什么，所以只要你努力，你就可以超越他。就像你和我，每次考试，我只会在总分上比你多几分或者十几分，所以你当然会不甘心，会觉得只要你每科稍微再用点心，那就可以超过我。”

  “可如果，你遇到当年和我同台竞赛的那个天才，他一科就比你高出几十分，你还会想着要追赶超越他吗？”

  林清枫：……

  贺珹轻笑，“我不会。”

  他说，“因为差距太大，大到你根本没有追赶的想法，大到你在知道的时候只会惊叹，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人的存在，然后将他排除在你的世界。”

  他看着林清枫，“你觉得我不努力，考前不复习，可是那是因为我们是理科，我平时已经做了足够多的题了，所以考前，我只会看我重点标记过的题，也自然不需要熬夜。”

  “况且……”贺珹轻笑道，“你三岁在干什么？”

  林清枫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如实道，“上幼儿园啊。”

  “在幼儿园干什么？”

  “就玩啊。”

  贺珹点头，“那你知道我三岁在干什么吗？”

  林清枫摇头。

  贺珹淡声道，“在学英语。”

  “我的幼儿园是国际幼儿园，所以我从三岁就开始学英语，之后开始学习钢琴、绘画、奥数、网球等等。”

  贺珹的人生是很典型的[jing]英教育的人生。

  他在幼儿园就已经可以流利的读写英语，上小学就开始学习奥数。

  林清枫在和朋友玩滑滑梯的时候，贺珹在背诵英语文章。

  林清枫在背九九乘法表的时候，贺珹已经开始参加奥数竞赛。

  林清枫沉醉在动画片中无法自拔的时候，贺珹正在阅读名著，书写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步调从来不同，也自然走出了不同的步伐。

  对于林清枫而言，考试是一月一次的存在，可对于从小参加着各种竞赛，考着各种证的贺珹而言，考试是最普通不过的存在。

  他早已经习惯了考试，也早已经学会了淡然处之。

  在转到林清枫所在的学校前，贺珹是在私立贵族学校的。

  他上的是国际班，走的是直接出国的道路。

  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他自己的哥哥也是这样。

  所以贺珹最开始的时候，也没

  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觉得乏味。

  像是被固定好的机器，在每一个步骤按部就班的加上早已准备好的零件，最后做成大差不差的成品。

  他看着他的哥哥，觉得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他不想这样。

  所以，他在高三这一年，说服了自己的父母，离开了自己本来的学校，转学来到了林清枫的学校。

  也在这里见到了林清枫。

  自由的热烈的充满着明亮的[se]彩迸发着极强生命力的林清枫。

  林清枫听着他的话，第一次发现，有些事情，从来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只看到贺珹轻松拿走了他的第一，看到贺珹考试前不以为意，但是却没有看到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贺珹已经开始朝着人生的目的地奔跑。

  他们都在努力，只是努力的时间不一样，他努力的时间集中但短暂，贺珹努力的时间平均却漫长。

  他们奔跑的时间和路程不同，结果也自然不同，但好在，他们都跑赢了同龄人。

  林清枫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真天才呢，没想到，你是从小就开始卷。”

  贺珹轻笑，“世上确实有真天才，但你以为天才就不努力吗？天才更清楚自己的天分，所以才更不会[lang]费自己的天赋。”

  “就拿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天才来说，他就很爱看书，他的兴趣就是看书，各个类型的书，所以他拿冠军，理所当然。”

  林清枫轻轻颔首。

  他实在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和贺珹也能坐在一张床上，说着他们对对方的感受。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是却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他有几分开心。

  大概是他发现，贺珹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

  他也会输给别人，也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付出比他多的[jing]力。

  林清枫突然笑了，他说，“如果那个真天才也能转来我们学校，那就好了。”

  那他可能会在看到对方断崖式的分数后，一边震惊，一边不解，一边看着和他只差几分的贺珹，觉得他都顺眼了不少。

  贺珹也笑了，他说，“那我们校长一定会很开心。”

  “他现在也开心。”林清枫道，“我们俩现在也算是学校的荣誉学生呢。”

  “那还真是，昔[ri]我以母校为荣，今[ri]母校以我为荣。”

  “可我好像昔[ri]也没太以母校为荣。”林清枫小声道，“毕竟我们学校也不算最好的学校。”

  他说到这儿，有些疑惑，“你怎么没去最好的学校啊？”

  贺珹淡淡道，“因为那时候觉得很无聊，做什么都很无趣，反正我也没有高考压力，所以就没有挑最好的学校。”

  林清枫：……这话说的就很拉仇恨了。

  两个人坐在床上，就着高中的回忆，不知不觉说了许多。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回忆他们的高中，明明那时候也并没有和对方经历什么，但因为涉及到共同认识的人，共同见过的事，说起来倒像是一起走过了青[chun]岁月的朋友。

  “你会后悔转到我们学校吗？”林清枫问他。

  “当然不。”

  “那你高中有遗憾的事情吗？”

  贺珹沉默了片刻，如实道，“有。”

  林清枫稀奇，“什么啊？”

  贺珹微笑，没有告诉他。

  林清枫故意道，“不会是你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吧？”

  贺珹在这一刻，差一点就回答他“嗯”。

  可他终究也没有说。

  他无法在这个时候告诉林清枫自己的感情。

  尽管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很融洽，但是林清枫刚刚才消除对他的不喜，这时候告诉他，他必然无法接受他的喜欢。

  甚至可能会让刚刚融洽起来的气氛变得尴尬。

  总归他对自己的印象是在慢慢变好的，那就等再好一些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我去给你拿行李。”贺珹道。

  林清枫看他站起身，立马调侃道，“不会被我给说中了吧，你不是真有个白月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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