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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夏连翘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凌守夷这么别扭的人,明明对她早已没之前那么疏冷,偏又在关键时刻将她推拒于千里之外。

  没办法自己追丢的老婆,硬着头皮也要追回来。

  看着凌守夷乌发披散,轻衫破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夏连翘内心斟酌一二,还是决心见好就收,以免得不偿失。

  想再拿下这朵高岭之花,当真是任重而道远。

  凌守夷此时推开她,她也不再勉强他。

  总归她现在正被关小黑屋,一天十二个时辰朝夕相处,[ri]夜相对,总能叫她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

  于是,接下来几[ri]她攻势不减,打定主意能挂凌守夷身上就不独立行走。

  凌守夷可能这几天被她[sao]扰得有不胜其烦,一[ri],少年刚从殿外回来,她笑成一朵向阳花迎上来,打算让凌守夷感受一下什么叫家一般的温暖。

  凌守夷竟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直接避了出去。

  夏连翘:“……”把小黑屋始作俑者烦得落荒而逃,这到底是什么搞笑剧情!!

  当然凌守夷也不全是只会退避,有时候她将他[bi]急了,凌守夷匀了匀呼吸,就会面无表情地将她摁倒在地上。

  隔着一道素绢屏风。

  少顷,少年这才垂眸整衣而出,倒是一如既往的冰清雪冷,只是呼吸紊乱,喘息急促,颇有些暧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夏连翘几次见凌守夷抵在她腿间气势[bi]人,明显是忍得狠了,却始终不做到最后一步,也不与她解契,宁愿眼看她流泪恳求,也只是静静含舐去她眼角眼泪。

  最先觉察到他二人之间异样的还是周叶二人。

  叶依棠尚且懵懂,但周玉文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去看的。

  一道素屏将夏连翘与凌守夷素[ri]里议事之所相隔开。

  凌守夷倒还是往常堆雪积玉般冷冷清清,清姿挺拔,坐姿端正,行为处事渊静果决。

  周玉文却好几次见到屏风后倒映出女孩儿百无聊赖的身影,像飘[dang]的游魂,或者百无聊赖的小狗,足音迭起,踝间牵扯的那一道铛啷啷作响。

  至于绑在女孩儿踝上的那是什么,周玉文简直不敢多想。

  福生无量天尊。

  -

  觑着凌守夷对她的忍耐度已经达到临界值,夏连翘这才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能否回她平[ri]所居的侧殿拿点东西。

  凌守夷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只是没叫周叶二人陪同,而是自己亲自“护送”她,亦或者,名为“监视”更加准确。

  但夏连翘并不在乎这个,她回到侧殿,偷偷把之前做好的月亮小兔灯往芥子囊里一塞。

  对守在门前等她的凌守夷道:“走吧。”

  凌守夷看她一眼,并没有问她到底取了什么东西,上前揪住她衣领,催动遁光,又把她拎回渡霄殿内。

  众目睽睽之下,凌守夷旁若无人,脸不红心不跳,淡漠自持拎着她走

  了一路,道旁渡霄门人无不侧目。

  这一次轮到夏连翘佩服凌守夷这旁若无人的厚脸皮。

  说他脸皮厚吧,有时候薄得像个姑娘家。

  说他脸皮薄吧,偏有时候又能面不改[se]地作出惊天之举。

  她和凌守夷回转仙门时早已入冬,如今时光飞逝,算算[ri]子,似乎再过两天就到年三十了?

  既然快到凌守夷的生[ri]了,那不得不重视起来,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夏连翘还指望着能在他生[ri]这天刷[bo]大的好感度。

  当然,她自己也发自内心地,真的很想给他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ri]。

  临近年关前几[ri],她开始行动起来。

  凌守夷所住的渡霄主殿当真是清冷寥落,凿冰积玉,像北极熊住的雪洞。

  除了生活必须的桌椅和打坐必须的蒲团之外,再无他物。

  却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被夏连翘打扮得花里胡哨。

  在她看来,凌守夷并非没有生活情趣,从当初他细心布置她孟家小院的卧室时便可见一斑。

  只是常年清静寡[yu]的修道生活极大的压抑了他的天[xing]。

  凌守夷静静看她像只过冬的松鼠一样,衔来一大堆东西布置着渡霄殿。

  非止这抱家具的行为像是在抱干[cao]。她如今的打扮也圆滚滚、毛茸茸的与松鼠不遑多让。

  少女今天穿了件大红袄,小红靴,红衣红靴,俊俏飒爽,还臭美地梳了几条细碎的麻花辫垂落在胸前,脖颈前一圈白绒绒的兔毛簇拥着巴掌大的嫩生的小脸。

  那是她曾经在下界时买的冬装,一直塞在芥子囊里未曾穿过。如今为了贴合这冬[ri]氛围恰好用上。

  乌发油黑如墨,双颊粉扑气血充盈,眉眼弯弯,又别有一番可爱情态。

  夏连翘如今已是化丹修士,按理来说早已脱离[rou]体凡胎,并不惧冬冷暑热,却偏偏还保持着小憩的习惯,天冷了更是要把自己穿的严严实实。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生活要有仪式感,更要享受一年四季,整天把自己活得无[yu]无求,身如槁木,心如死灰,实在太没意思。

  凌守夷望着她忙来忙去,心中不由有所思悟,人人都说他天资聪颖。可若论起修道天资,他想,或许夏连翘这一份乐观旷达才是他们之中最几近于“道”

  之真谛。

  夏连翘也不确定凌守夷对她强势侵占他洞府地盘的行为持什么看法。

  等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渡霄殿主殿几乎已经大变样。

  至于到底变化有多大,从前来汇报公务的周玉文叶依棠等渡霄门人剧烈的瞳孔地震中可见一斑。

  往常冷清如雪窟一般的渡霄主殿,被夏连翘布置得近乎满满当当,十分具小女儿情态,一片和原本冷清[se]调打架一般的大红大绿,翠拥红遮。

  镜台、妆奁、衣柜、美人榻,便是床头的小[cha]屏也是经由她[jing]挑细选,遍布平安如意蝙蝠团花等等吉祥纹。

  凌守夷素[ri]里不必睡,玉床上不过一个

  蒲团,此时也被她将被褥铺得松软暖和,更垂下暗花纱的碧纱床帐,四角结铃,帐上垂花。

  而凌守夷则面无表情地坐在大红大绿间打坐修炼,处理公务。

  当然凌守夷的书桌,夏连翘一直没动。

  这并不代表着她并不意动。

  对于她鲜明地侵占他地盘的行为,凌守夷向来也只持漠视态度。

  他就这样看着这一抹抹花花绿绿,花团锦簇的亮[se]一点点,不断侵蚀他的洞府,小心翼翼潜伏接近,一直蔓延到他书桌前。

  连他自己也不禁想,她究竟何时会对他书桌下手。

  终于有一[ri],一大清早,他垂眸拿起桌上道书时,目光不由一顿,静静地执卷看着蔓延上自己桌角的那一抹花[se]。

  甜白胆瓶中,开了一朵朵黄澄澄的小花,素朴细小,着实不算美,却别有一番淡淡的风流标准,在风中小心翼翼摇曳。

  花枝柔软,如人弯腰屈膝,笑脸迎人。

  于是,在这一刻,时值隆冬,室外冰天雪地。

  他终也置身于花团锦簇,花[se]照人的暖[chun]。

  -

  好不容易掐着手指头盼到大年三十。

  这一天夏连翘起了个大早,特地将渡霄殿又布置得红彤彤,喜洋洋的。

  凌守夷只当她过下界新年,并未多言。

  待到天黑下来,她这才把他拽到室外:“小凌,生[ri]快乐!”

  孰料,凌守夷竟微微蹙眉:“生[ri]?”

  这回轮到夏连翘震惊了:“今天难道不是你的生辰吗?”

  “……”

  “我不记得。”凌守夷顿了一刹,嗓音清冷干净,如风动碎玉,续道,“我从不过生辰。”

  夏连翘迟疑:“是周玉文同我说的。”

  “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和周玉文说了什么吗?”她想了想,郑重地取出那盏月亮小灯予他看,嘴里还一边“锵锵锵”地自行搭配BGM,“就是这个!”

  凌守夷:“这是?”

  “是不是很眼[shu]?”夏连翘高兴地问。

  一弯明月捧在她掌心,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兔则依偎在明月旁,灯火漾漾,雪寒灯暖。

  凌守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手中月亮灯,方才抬眼问:“你去过虚生殿?”

  “那叫虚生殿吗?”夏连翘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但我在殿内找到了一盏没有做完的月亮小兔灯。”

  凌守夷静了一瞬,认了下来,“那是我幼时所做。”

  说到这里,夏连翘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我当时便想着,替你将它完工然后送给你。”

  “但你也知道我手笨,所以才委托了周道友帮忙指点。你看你看,我之前做毁了好多盏,就是不敢轻易动工。等练得[shu]练了,才敢接着你那半盏残灯继续做。”

  “你说这算不算我们两个通力完成的?”

  凌守夷:“……”

  夏连翘疑惑:“

  小凌?()”

  “……?[(()”

  夏连翘惊讶:“小凌?你怎么不说话?”

  她腾出一只手,好奇地在他眼前晃晃。

  凌守夷:“没有。”

  “你……”凌守夷抿唇问,“亲手做的?”

  夏连翘笑道:“这还有假?”

  凌守夷自言自语般地重复:“委托周玉只为完成这盏灯?”

  夏连翘忐忑:“对啊,你不喜欢吗?”

  心上像被人重重擂了一拳,胸[kou]的剑伤又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心[kou]灼热得发烫,心中又如揣了十七八只兔子砰砰直跳。

  铺天盖地的说不清的欢喜在这一刻足将他彻底淹没。

  凌守夷垂下眼睫,呼吸凌乱而急促。

  嗓音听起来有点儿闷闷的:“没有。”

  她调笑道:“那你该不会是高兴坏了吧?还是说误会了我心生愧意?”

  凌守夷不答。夏连翘看他这模样,微微别过视线,明显是有几分羞惭懊恼之意。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现在还恨我吗?”

  凌守夷的视线这才转移到她脸上来。

  女孩儿言笑晏晏,翠袖云鬟,捧着一盏月亮小兔灯嫣然回望。她今[ri]换了绿衣绿裙,是冰天雪地中唯一鲜亮的翠意。

  昏黄的灯火将她云鬓照得乌黑,双眼也如点漆般明亮动人。

  发间肩头落了浅浅一层细雪,她披风带雪,踏过漫天星河,护着一盏小小的,飘摇的灯火。

  小兔憨态可掬地半蹲在月亮灯畔,彼此依偎。

  雪落寒山,大雪纷飞,这一盏月亮小兔灯似乎可驱散漫天的寒意。

  凌守夷静静伫立在大雪中,双眼如两丸皎洁疏澈的玉珠,道不清的欢喜如[chao]起[chao]落,渐次散去,心却陷入一片平宁与祥和。

  他要怎么说恨。

  这些时[ri],他自己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他的痛苦摇摆,心火爁炎,无非只是因为他深恨那个连恨她也卑弱无力的自己。

  他只是,在[bi]自己去恨她。

  因为不管她做过什么,哪怕她的剑尖再次刺入他的心[kou]。

  只消看她一眼,他还是会[chun]风骀[dang],冰雪消融,[chun]暖花开,万般柔情也都飘散于[chun]风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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