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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四·收钱


  这件事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隆庆帝起先是不知道这事,等知道了这事,气的七窍生烟。

  这么多银子,抵得上国库一年全部的收入了,天灾人祸这么多,年年到处都是要用银子的地方,他恨不得能自己去挖出无尽的银矿来。

  可是就是这么艰难了,那起子小人却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弄鬼!

  这么多银子,比他的私库还要多了。

  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一口气,一个月之内连着换了四任主审官,最后一任还是让钱士云补上了才算称意的。

  钱士云却是个明白人,他是隆庆帝亲手提上去的,既然隆庆帝亲手把他提的这么高,他就乖乖当他的纯臣,隆庆帝要让他审,他审就是了-----前头几个不敢深查的,可通通都没得了好,总归办好了事,隆庆帝这边总有个交代,至于那得罪不得罪人的......

  眼下就顾不了了,还能顾着以后?

  干脆跟隆庆帝申请了,借了林三少过来使。

  有了林三少帮忙当同审,审案的速度更加的快。

  过了新年,抓的人越来越多,历任盐政诸如黄冰清、钱坤、艾琪等人通通被抓,朝野人心惶惶,比之楚王谋逆之时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咬一个,牵连的人越来越多,端王终于坐不住----有林三少,什么挖不出来?

  他跟心腹幕僚长史商议一阵,终于清理出了家私,让端王妃夹带在给方家女的添妆里,一道带了过去。

  方家起先还是没在意的,等方家姑娘一打开那个匣子,登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里头竟是加起来二百多万两的银票,和田庄地契房契无数。

  她深吸了一口气,当场不敢表露出来,却立即招手让丫头去唤来了母亲方大夫人,而后在方大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方大夫人同样惊得半响回不过神来,立即把下人给撤的干干净净,颤抖着打开匣子一看,立时又阖上了,好半响才缓和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亲手捧了匣子,放到女儿那张千工雕八仙过海图案的拔步床的被子底下,紧紧捏一捏女儿的手:“稳住了!再有什么事,也等上午添妆的人都吃完了宴以后再说。”

  又连忙叮嘱:“决计不可让任何人碰你这张床,你哪儿也不许去!”

  方姑娘连忙点头,咬的牙齿打颤才忍住了震惊和心里的茫然,端坐着继续接了外头来的客人。

  这一天陈绵绵也同去给方家表姐添妆,她是方家的外孙女儿,自来受宠,跟方家表姐也很是相宜,下了轿子便兴冲冲的:“倒忘记了再给表姐带一支花叶儿流苏钗了。”

  是京城新时兴起来的排钗,达成花叶的形状,底下缀着细细的银链子或是金链子,再或是更精细些的米粒大小珍珠制成的流苏,插在鬓发侧边,垂下流苏到耳边,越发显得人温柔婉约。

  她是在跟卫安说话。

  卫安封了郡主之后,母亲便着意让她跟卫安走近一些,她在彭家几个的宴会上又见了卫安两次,再又去卫家几次,便跟卫安关系比从前要好上许多,话也能说上好些句了,见了卫安就拉住她的手,就着她的耳朵告诉她:“我表姐可威风呢,连端王妃她们,都要来。”

  可不是威风么。

  不说方皇后如今生下了嫡子,圣上爱他们两个爱若珍宝,就说这位即将结亲的方家六小姐嫁的人家,那个曾家,如今就是查着盐政亏空一案的刺头。

  不管为着什么的,谁不多给方家几分面子?

  卫安点一点头,等一进了内院,便知道藩王妃们必定是有人到了------摆着仪仗呢,自然人就多起来,方家招待这些人就费了不知多少人手。

  等一进了门听说是端王妃来过了,陈绵绵便笑着贺方六小姐:“除了表姐,再没人有这么大脸面了。”又笑嘻嘻的跟她道喜:“给表姐道喜呀。”

  方六小姐笑着,却好似很有些心不在焉,见了卫安才连忙站起来,羞红着脸上前行礼。

  卫安是郡主,虽然没有封邑,可到底领着俸禄,哪怕是个虚有其表的郡主,到底是郡主,比她低等的诰命见了她,还是要行礼的。

  她伸手一把托住了方六小姐的手,笑的很是温和可爱:“今天是六小姐的大好日子,怎么还拜来拜去的?合该坐着才是,恭喜了。”

  说了这么一声,又把添妆的礼给了,才跟着待客的方家少奶奶往外头去。

  卫安是知道端王一家牵扯进了盐政亏空一案的。

  只是知道的不确切。

  她上一世这个时候还在南昌呢,知道的极为有限,不过是听当时长宁郡主提了一句,才知道京城又掀起腥风血雨,端王倒霉了。

  也正是因为藩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才会有一个两个的都反了。

  现在再听说盐政亏空案,她却知道的更多了。

  之前沈琛就透露过,楚景行也在收线的。

  可见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她坐在方家待客的敞厅里,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和贺喜声,想一回前因后果,再费尽心思想一想这个曾耀和郑哲,渐渐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她正出神,可是别人却在看她。

  彭大夫人看她一回,见她坐姿端正,举止礼仪像是尺子量出来的,分毫不差,心中最后一丝不满意也变成了满意,轻轻对女儿咳嗽了一声。

  彭凌薇便立即知机,笑着上前喊了卫安一声,又对她行个礼。

  今时不同往日,卫安已经是圣上亲封的郡主,礼数不可废。

  卫安自然不会受:“这可使不得,咱们原先是怎样,如今便还是怎样罢,没得倒让人说我轻狂了。”

  她说这么一声,刚进门的庆和伯夫人等人便俱都看她一眼。

  最近光听见说她如何厉害如何不饶人了,倒不知,这原来是个知道事的,半点儿不像是外头说的那么飞扬跋扈。

  彭大夫人面上的笑意也越发深了一些,抿着唇朝女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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