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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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苑林转一圈笔杆,用眼神传达出“我才不相信你”。
梁承的面部肌肉都没动一下, 无所谓地收回目光。不足巴掌大的一碟炒粉, 很快吃完了,他洗干净餐碟便出了门。
王芮之拿开乔苑林的卷子, 说:“别看了,专心吃。”
乔苑林挑出胡萝卜丝和卷心菜的梗,道:“好吃,再放点肉丝就更好了。”
王芮之怪他挑剔, 说:“有肉嚼得更慢,人家比你下楼晚都吃完了,你抓紧点吧。”
“没事, 我特意起得早。”乔苑林说, “我们老班新官上任, 第一把火就烧到我头上了。我以后不能迟到, 起码今天不能。”
王芮之说:“我感觉够呛。”
“怎么可能?”
“那你看看表。”
乔苑林一看手表震惊了, 居然和平时出门一个时间,他明明早起了啊?
王芮之心说架不住你磨蹭, 问:“还吃么?”
乔苑林立刻放下筷子, 擦擦嘴起身。
王芮之了然地说:“怪不得身上不长肉, 没一顿饭能正经吃完。”
乔苑林背上书包赶紧走,在门口换鞋, 系鞋带的时候腾出两秒疑惑了一下, 他昨天把球鞋摆得这么整齐吗?
拿下领带又奇怪了一下,这么漂亮的结是他打的?
乔苑林没空细想,一出门, 原来梁承还没离开,推着摩托一并站在阳光下,人和车都闪闪发亮。
之前在黑夜看不清,乔苑林此刻多欣赏了几眼,车身有些旧,像二手的,但斑斑痕迹更显得炫酷。
梁承拿着块拧湿的毛巾,将车座子从头擦到了尾。
乔苑林往外走,内心一项一项做着排除,公交车要等,出租车会堵,无论怎样都会迟到了。
除非,像超人送外卖的速度那么快。
他踌躇着掉了头,好汉能屈能伸,返回在摩托车旁站定。梁承连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问:“怎么,迷路了?”
乔苑林忽略他的挖苦,说:“我要下个急单,你能跑一趟吗?”
梁承说:“送你?”
“嗯。”乔苑林点点头,“我今天不能迟到。”
梁承说:“巷口往东七十米有地铁站,一口气跑过去,不用换乘就到你们学校了。”
“不行。”乔苑林当即否决,后半句说得有点飘,“我不能跑步。”
梁承抬起了眼皮,很晒,微眯着眼睛觑了过去。乔苑林的手揣在兜里,指甲悄悄抠了抠指腹。
要解释一下么?
乔苑林张张嘴,算了,迟到就迟到吧。
然而梁承什么也没说,攥着毛巾在车座上用力掸了一下,纤尘飞舞,他一抬腿跨上了摩托车。
“你答应了?”乔苑林问。
梁承将毛巾绑在车把上,说:“上来吧。”
乔苑林不喜欢白占便宜,先把价格谈好:“怎么收费?”
梁承回答:“打表。”
“你逗我呢?”乔苑林说,“你这车还能打表?”
梁承掏出耳机戴上,说:“一首歌五块。”
摩托车飞驰出晚屏巷子,乔苑林紧紧抓着梁承的腰侧。他不单是害怕迟到,还藏有一半羡慕的私心。
从小到大,他没尝试过刺激的东西,骑摩托对梁承而言稀松平常,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梁承绕近道走的小路,只有一个路口遇见红灯,刹得有些急,乔苑林连人带书包一齐撞上了他的后背。
天气热,身体接触就加倍的热,梁承拂开了抓在他腰间的手。
乔苑林为自己化解尴尬,说:“你这车……挺舒服的。”
梁承戴着耳机,没听见。
感觉更尴尬了,乔苑林无所适从地垂着手,什么都不抓他很害怕啊……变绿灯了,他摸索半天抓住了自己的校服裤兜。
摩托车飞快地穿梭,梁承盯着前方,耳边除了音乐和划过的风声,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在瞎嚷嚷。
倏地,一只耳机被拽下来,乔苑林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大声道:“打扰一下!”
梁承偏头,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我真的不能抓着你吗?”乔苑林显然挣扎了很久,“我都快被甩飞了!”
梁承的本意是等红灯时松开,上路后当然要抓紧,可惜他给忘了,乔苑林也当真老实得没乱动。
他反手一捞,捉住乔苑林的手放回腰侧,立刻被抓紧了。
后半程,那只耳机一直垂在胸前,吹得鼓起的t恤衫被身后的胸膛压平,梁承很不习惯,不过不至于难受。
摩托车抵达德心中学的大门外,动静不小,引得不少人回头。乔苑林下了车,恋恋不舍地拍了下车座子。
梁承掏出手机,将播放完毕的第四首歌按下暂停。
乔苑林问:“一共二十?”
梁承摘下耳机,一圈圈缠在手机上,微信跳出消息提醒,他点开,是乔苑林发来的五十元红包。
三十元小费,够再来一趟了。
果然,这位十六岁高中生意犹未尽,说:“我晚上八点放学,你来接我吧。”
梁承:“……”
还多十元,乔苑林说:“顺便给我带一份臭豆腐。”
梁承的粗口呼之欲出。
乔苑林没给他机会,望见马路对面的一辆汽车,忙道:“好像是我们班主任,不说了,我得走了。”
梁承一个字都没讲,而乔苑林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揣起手机,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旗袍店开门营业,来的顾客是老相识。王芮之给对方量尺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儿女家庭。
顾客说:“你女儿好久没来了,大记者,又出息又漂亮的。”
王芮之笑道:“就是太忙,做记者经常出差,有时候一走半个月,家都顾不上了。”
顾客说:“你女婿是医生,应该也很忙的?”
“都忙。”王芮之坦然道,“前阵子离婚了,从此各忙各的。”
顾客有点不好意思,安慰道:“还年轻,以后再找一个。”
王芮之说:“随他们吧,我就是心疼外孙子。”
顾客小声问:“记得是生下来就身体不好?”
王芮之想到乔苑林,叹息了一声,透过窗户望见摩托车去而复返。等梁承进了门,刚才的话题彻底终止。
顾客夸了句:“小伙子真帅啊。”
梁承大步流星地经过,仿佛这句话与他无关。
王芮之打圆场,问:“小梁,你怎么回来了?”
梁承外出的时间不固定,说:“今天在家待着。”
“在家?”王芮之惊讶道,“那你送苑林,不是顺路?”
“不是。”梁承掀帘子上了楼。
顺哪门子路,他趁天气好擦擦车,根本没想出门。至于这一趟计划之外的跑腿,就当那一碟炒粉的饭钱了。
梁承回到房间,从墙角的矮柜里拿出一只背包,沉甸甸的,装满了纸质资料和厚重的书刊。
他挑出一沓,坐在桌前打开那台旧电脑。主机运行很慢,勉强能聊qq,或者查一些补充资料。
他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摘下眼镜,离开椅子去开了个灯。
梁承踱到窗边,晚霞把那盆仙人球照成了橘红色,他触摸仙人球的刺,沉浸于刺痛里一点点得到放松。
手机响,他蜷缩起扎红的指尖。
梁承看了眼屏幕,接通道:“喂,应哥。”
手机里面的人说:“马上过来,盯个人。”
梁承回答:“好,我现在过去。”
国际(1)班开始第一节晚修,内容很自由,可以小组讨论,也可以去实验楼和图书馆学习,或着单纯地写作业。
乔苑林打开中国文学的卷子,第一篇文章读到一半,田宇靠过来,问:“放学要不要去我家?”
“去你家干吗?”
“快月底了。”田宇说,“商量一下本月cas去哪当牛做马。”
cas是创新、行动与服务的英文简称,毕业前,国际班的活动时间必须达到一百五十个小时。上次服务活动是去动物园清理大象粪便。
乔苑林读完文章,说:“咱微信聊吧。”
田宇道:“微信太麻烦了。”
“语音电话,怎么样?”乔苑林没有妥协的意思,小声解释的时候带着一点小得意,“今天真不行,放学有人来接我。”
田宇八卦道:“谁来接你?”
乔苑林放慢写字速度,琢磨该怎么定义梁承的身份?
租客,田宇肯定会问租客为什么接他放学;超人跑腿,可是跑腿又不等于司机;朋友……也太勉强了点。
乔苑林想了半天,说:“本少爷雇了个摩的。”
八点钟放学,学生们鱼贯而出。乔苑林惦记着坐摩托,破天荒地利索了一次。
父母工作忙,小时候都是保姆接他,或者坐校车,只每年生日当天乔文渊和林成碧会来,但也仅维持到小学毕业。
人潮拥堵,乔苑林站在门卫亭前,目光追着流动的车水马龙。四十分钟后人越来越少,校园逐渐走空了。
梁承怎么还不来啊,有没有时间观念?不会是忘了吧?
乔苑林摸出手机,点开超人的头像一愣,五十元搁在那儿,梁承根本就没收他的红包。
既然没收红包,等于没答应来接他。
乔苑林白等了一场,打车回家,路上萎靡不振地歪靠着车门。他玩了会儿手机,返回微信再次点开梁承的头像。
他发了一条:为什么不收红包?
一条街过去了,梁承没有回复。
乔苑林:是不是嫌少?
乔苑林:价钱可以商量。
乔苑林:给你加起步费。
乔苑林:不带臭豆腐也行。
乔苑林:同意么?
快到巷口了,梁承始终没有回复。
乔苑林盯着发出去的六行字,怎么这么卑微,对一辆破摩托至于吗?这要是被拒绝,他的脸往哪搁?
可撤回已经晚了,乔苑林当机立断编辑了第七句:算了。
按下发送的同时,超人回复了一个字——
行。
小乐弹到乔苑林背后:“错了吗?”
“等于七。”乔苑林说,“你们在考算术?”
小乐沮丧道:“太难了,不会。”
这年头的小学生都不是吃素的,博御园楼下跑的小豆丁随便逮一个,恨不得会解一元一次方程,乔苑林问:“你读一年级了吗?”
小乐点点头,表情却很纠结,从他身后挪到梁承旁边,贴住大腿默不作声。
乔苑林怕伤害到小朋友的脆弱心灵,从书包里摸出一袋芝士饼干,说:“小乐,吃这个吧。”
墙上红白斑驳,下场雨就能冲刷干净,梁承将粉笔掷入垃圾桶,捻掉指尖的粉灰。
小乐问:“梁承哥,不考了吗?”
梁承没理他,直接朝外走。乔苑林捏了一下小乐失望的脸,说:“回家吃吧,下次有不会的题我可以教你。”
“那小乔哥哥你会踹我吗?”小乐悄声问,“梁承哥好像不高兴,踹得我屁股疼,他怎么了?”
乔苑林也不知道,梁承已经走出后巷,他跟小乐说完再见也离开了。阳光正毒,热气从天空接连不断地压下来,他甩甩头发,额角渗出一小滴汗水。
那位警察大叔是梁承的什么人,来找梁承又所为何事,是否和海岛发生的事情有关?
乔苑林毫无头绪地思考着,愈发烦闷,那滴汗水逐渐凝结成豆大的一颗,滑落至眼尾,他一受刺激猛地合住了眼眶。
乔苑林抬手擦拭,很用力,眼球在汗水和压迫下反而加深了痛楚,就像他越找线索却越迷茫。
他放下手,忽然想放弃了。
见过程立业之后,梁承肉眼可见地处于低气压状态。他闷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没有吃晚饭,没有洗澡,晚上门缝黑漆漆的,屋内也没有开灯。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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