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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池棠的及笄礼


  常乐坊池宅的西南面原来有座茶楼,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原本可以看到池宅大门。

  以前董原就多次守在那里,借着一株桂树的掩护,企图偷看心仪的朱美人。

  结果美人没看着,发现另一个偷窥池宅的人——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后来那座茶楼就被太子殿下拆了。

  但是那株桂树因为有了百八十年的岁数,池棠在家里也常能望见树冠,有点说不清的小感情,就央着太子殿下手下留情留了下来。

  现在她就又望见了树冠,以及树冠上的人。

  桂树常绿,枝叶又繁茂,池棠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树上人的面容,只依稀看到一抹白色。

  虽然看不清,她却直觉地猜出了那人是谁。

  “去看看!别让他有机会使坏!”池棠吩咐道。

  今天池宅的护卫是客人的十来倍,她会怕?

  ……

  步入东房,琴音随即响起。

  池棠弯唇一笑,和着乐声缓步走到榻前,端端正正跪坐。

  “一人抚琴啊……是谁是谁?”陆子衫再问。

  池棠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个字,见她惊呼出声,不由笑得更加得意。

  明明是再雍然雅正不过的乐曲,听在她耳中,却莫名品出一丝柔情。

  嗯……怎么好像还有一丝杂音?

  ……

  琴音响起时,作为主人的池长庭正迎正宾陆子衿入内,闻声,两人均是一怔。

  池长庭作为习武之人,一听就觉察到了不对劲,立即招来侍卫吩咐道:“去那边看看,不可扰了及笄礼!”

  侍卫奉命朝门外跑去。

  陆子衿望着侍卫离去的身影笑了笑,道:“奏乐和音罢了,当无恶意。”

  琴音两道,一道自礼堂传来,一道自门外传来,礼堂中奏乐的是及笄礼上的乐者,门外那道不请自来,却和得天衣无缝,琴艺之高反在乐者之上。

  “也不是谁的好意都值得接受。”池长庭冷笑道。

  秦归这种人的好意,还是敬谢不敏了,谁知道后面还跟着什么阴谋诡计。

  陆子衿笑笑,没再说什么。

  池长庭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继续将她往里迎,口中忽然低声问道:“老夫人昨日进宫了?”

  陆子衿“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当年池侯出使波斯的随行人员,不如荐一份与我。”

  “决定了?”

  “今日当禀过太子。”

  说话时,已至阶下。

  池长庭略一点头,抬手道:“先生请!”

  ……

  池棠在东房,听着那一缕杂音,总觉得不太舒服,但及笄礼马上要开始了,她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莫名紧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父亲在外同宾客说话,随后提到了她的名字。

  陆子衫作为赞者,先一步出了东房。

  池棠深吸一口气,踩着乐声走出。

  当她迈出门槛的一瞬,乐声仿佛瞬间柔缓。

  那种情绪的变化连池棠都感觉出来了,她忍不住朝礼堂一角的屏风后望去。

  屏风上模糊地映出一团影子,什么也看不清,池棠却微微红了脸,特意端正了下姿态,朝着礼堂正中走去。

  行礼,跪坐,梳头。

  而后是初加。

  初加,加笄,捧笄的侍者是池珠。

  池珠的动作小心到有些拘束,仿佛怕掉了手里的东西。

  池棠看得想笑,忍了忍,又觉得想哭。

  她曾经很不喜欢池珠。

  在那个几乎如梦淡忘的前世中,池珠于她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前世她刚进京时,见得最多的是池珠。

  那时池珠看她,目光还十分别扭,既排斥又好奇,还有抹不去的怜悯。

  池珠经常会来看她,好像想同她说话,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每次都待不了多久就走了。

  后来池珍被退婚,池珠那句“你克父克母,还要克得我姐姐没了亲事”,就成了她的梦魇。

  她和池珠也再没说上过话。

  重生之后回京,她也不喜欢池珠。

  大约是因为前世的阴影,也可能是有些人就是天生不合。

  但是再不合也是一家人,她也不可能为了前世一句话就如何如何报复池珠,只是淡淡地处着,竟不知不觉也处出几分感情来。

  当她困在后宅一方小院时,一句话就能将她击溃,口不择言的人即成大恶。

  可当她走出前世的小院,再看前世的人与事,便觉截然不同。

  人无完人,不是所有对你不好的都是坏人。

  池珠至今也总是与她不合,会说些让她生气或者难受的话,但也仅此而已。

  当年玉华山之变危急时,池珠陪在她身边;今天她及笄成人,池珠也陪在她身边。

  池棠冲她笑了笑,她仿佛下意识想翻白眼,又意识到场合不对,心虚地左右瞄了瞄,随后格外端正着神色姿态站在池棠一侧,等着陆子衿上前。

  陆先生今日穿了一身曲裾深衣,清瘦修长的身姿不似寻常女子柔美温婉,她拿着发梳的姿势也如执卷握笔,风姿逸宕。

  池棠突然想起前天夜里,先生问爹爹要西域诸国卷宗。

  爹爹说,先生是个胸有丘壑的女子。

  当初在吴县,人们提起先生孝满大归时,谈论的无非是她与亲父的疏远、与继母的冷淡,又或幸灾乐祸地猜测她会再嫁谁家。

  却不知她的归来,是为守陆氏荣光,是为平江南之患,是为正新朝律法,是为求天下治世。

  先生这样的女子,若囿于后宅方寸之地,实在可笑。

  如今她又将目光放向西域,不知要作何举动。

  池棠想想就觉得激动,不由仰慕地看着陆先生。

  陆子衿看到她的目光,哑然失笑,为她插上发笄,依照礼仪说了几句祝辞后,轻轻扶了扶小姑娘纤细的肩,微微一笑,回到原位。

  初加结束,池棠回东房更衣再出,拜父亲养育之恩,随后便是二加。

  二加,加簪,捧簪的侍者是薛筝。

  池棠虽然请了薛筝,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一直没有去看她。

  薛筝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两次,随后也没再看她。

  待加完发簪,池棠抬头时,才快速地瞄了薛筝一眼。

  这一眼,却令她愣了愣。

  薛筝正专注地看着陆先生,那神情,仿佛是……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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