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露出惊讶神色，打量了唐修几眼后，苦笑道：“十三年。我从十岁开始便跟着老领导，二十三岁因为特殊原因离开，整整十三年。如今我已经七十有三，算起来，我已经整整五十年没见过他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老领导还记不记得我。”

　　唐修问道：“你说的老领导，是今天唐家过大寿的那位？”

　　老者点了点头，手有些哆嗦的从兜里掏出半包皱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正准备点燃，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暗自摇头后看着那根烟发起呆来。

　　他没说话。

　　仿佛是陷入了曾经的往事。

　　唐修说道：“老人家，我大概猜到一些事情。不过，你现在的身体，恐怕不是很好。”

　　老者回过神，抬头看了眼唐修，无奈说道：“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就差最后这口气了。对了，小兄弟你能不能帮帮我，给老领导带句话就行，就算此生见不到他，心里有些遗憾，但……”

　　唐修打断老者的话，说道：“老人家，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老者一愣，颤颤抖抖站起身，带着满脸的希翼问道：“你……你真的能带我们进去？”

　　唐修说道：“能。”

　　老者眼眶里溢出一丝晶莹，急急忙忙点头，然后把小女孩拉起来后说道：“听到没？爷爷最后的希望还有，还有。”

　　唐修搀扶住老者，没有再说什么。在唐虎和不少警卫的注视下，把他们带进四合院。很快，他们便来到最里侧的院落，不少人更是因为老者的一身打扮，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唐国盛此刻正坐在屋里，跟几位老者闲聊。忽然看到儿子唐云鹏从外面走过来，笑道：“云鹏，外面怎么样了？”

　　唐云鹏说道：“爸，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不过，修儿从外面带进来一老一少，而且说那老人想要见你。”

　　唐国盛迷惑道：“一老一少？那老人是谁？”

　　唐云鹏摇头说道：“我也不认识，看他的衣着打扮，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唐国盛想了想，起身说道：“修儿做事向来有深意，既然连你都不认识，那咱们便去瞧瞧。”

　　半分钟后。

　　当唐国盛踏出房门，目光落在十几米外的老者身上后，忽然神色一愣。他从老者的面容上观察，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这老人是什么人。

　　“你是？”

　　唐国盛来到老者面前，看着老者满脸激动，两行清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庞滑落，顿时迷惑道。

　　老者挣开唐修的搀扶，更是松开小女孩的手，身躯颤抖着迈过来两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唐国盛面前。

　　“使不得。”

　　唐国盛尽管认不出眼前人，但还是急忙伸手搀扶。

　　老者去避开唐国盛伸过来的双手，跪在地上呜咽道：“兄如父，子成在将死之时，还能够再见老领导一眼，这辈子无憾了。”

　　子成？

　　唐国盛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一下，猛然间，他那双眼睛瞪得滚圆，眼神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周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国盛的身躯竟然有些颤抖。

　　“你……你是子成？你是左子成？”

　　老者抬起头，留着老泪呜咽道：“您……您还记得我？”

　　唐国盛猛然扑在地上，一把把老者抱住，眼眶里的泪水打转，颤抖着声音叫到：“你……你真是子成？你你您……”

　　老者嚎啕大哭，哭泣到：“是我，真的是我。”

　　唐国盛猛然间松开老者，并且立即起身后退一步，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死死盯着老者，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老者脸上，然后指着他的鼻梁怒骂道：“你这个混蛋，你TM这些年死到哪里去了？啊？你给我说你死到哪里去了？”

　　老者哭泣道：“西部，乌格列。”

　　唐国盛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老者，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重新扑到老者面前，再次把他抱在怀里，大哭道：“你这个混蛋，谁让你回去的？谁让你去给老子守着那里？知不知道？你这混小子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找你找的有多苦。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我派人几乎快把整个华夏国都给翻遍了。就是找不到你啊！”

　　老者的身躯，忽然颤抖了两下，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但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似得，拼命摇头说道：“子成成了废人，子成没办法再保护您的安全，子成还记得乌格列被血染红的那片大地，还有……云迪在那。”

　　云迪？

　　此刻，院子里的唐国寿，唐国兴，还有唐云鹏，唐云德，唐敏，甚至就连唐东，唐燕和唐云清，都流露出异色。别人不清楚，但他们却清清楚楚，知道老者口中的云迪是谁。尤其是唐国寿和唐国兴，还有唐云鹏三人，拳头在此刻都紧攥起来。

　　其实。

　　唐云鹏并不是唐国盛的大儿子，而唐云迪才是。只不过，在唐云迪七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战役，结果死在西部，死在乌格列。

　　唐国盛和左子成抱头痛哭一番，终于都慢慢的稳定了情绪。当唐国盛把左子成搀扶起来后，看到他嘴角的血迹，面色顿时大变，转头看向一旁的唐云鹏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医生，把所有的医生全都请来。”

　　左子成摇了摇头，阻止了唐云鹏后，苍老脸庞上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老领导，不要劳累孩子了，也不用麻烦医生了。我自己的情况，我心里跟明镜似得。能够回到帝都，能够回到您面前，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唐云鹏瞳孔收缩，急促说道：“你，你怎么……”

　　左子成笑道：“被那只畜生伤了心肺，再加上之前的旧伤，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我了。能坚持到现在，能来到您的面前，都是因为这孩子。妞妞，叫爷爷，唐爷爷。”

　　小女孩却生生的叫道：“唐爷爷。”

　　唐国盛重重点了点头，问道：“子成，这孩子是……”

　　左子成说道：“还记得云迪的那个玩伴小英子吗？她是小英子的孙女。自从两岁多的时候，她父母便死了，我把她拉扯到现在。老领导，我就要死了，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孩子。您……您能不能收留她，抚养她长大？”

　　唐国盛记得那张清秀的面孔，那是儿子的玩伴小英子的面孔。多少年了，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她的后人。不过，看着左子成带着几分哀求的眼神，他却摇头喝道：“孩子我可以养，但我不允许你死。对了，修儿，修儿你不是被称为神医吗？救救他，我要他活着。”

　　唐修心底一叹，摇头说道：“爷爷，左爷爷五脏已经衰竭，血液流失近半，他体内生机几乎断绝，死气已经取而代之。就算我拥有灵丹妙药，都已经无力回天。说实话，他老人家能够撑到现在，应该是他动用了某些禁术。”

　　唐国盛身躯一震，目光重新落在左子成脸上，急促问道：“你动用了回春术？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一旦动用那种力量，你就活不成了。”

　　左子成笑道：“如果不用，我恐怕早死了。老领导，命该于此，您就别难过了。能够把这孩子交到您手里，能够再见到您一面，都值了。”

　　说话间。

　　他的嘴角鲜血再次流出。

　　唐修心里清楚，如果这老人家没有见到爷爷唐国盛，如果情绪没有这么激动，或许还能再活十几天。但他现在的情绪实在是不稳定，根本就撑不住了。

　　忽然。

　　秦长月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当她得知老者是左子成后，又是一番抱头痛哭。在秦长月心里，左子成比她们小六七岁，又是从十岁就跟着他们，就像是她的亲人，她的亲弟弟一般。现在知道左子成的情况，尤其是知道他这么多年都在乌格列，她心如刀割，嚎啕大哭。

　　终于。

　　几位长辈在唐云鹏和唐云清众人的宽慰下，渐渐稳定情绪。

　　左子成含着眼泪，却挂着笑容，松开唐国盛和秦长月的手后，朝着后面退了几步，说道：“请允许我叫您一声大哥，叫您一声大嫂。大哥大嫂，子成能够再见到你们，此生无憾。我要走了，我想留在乌格列，你们不要拦我，也不用送我。如果再相见，我希望是下辈子。”

　　说完。

　　他踉跄着的脚步，朝着外面一步步走去。

　　唐国盛追出几步，大声叫道：“子成。”

　　左子成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脚步，就这样一步步离开，甚至连饭菜和酒水都没吃一口，没有喝一口。

　　唐国盛和秦长月老两口，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们想要去拦住左子成，但却能感受到左子成的决心。

　　唐修说道：“爷爷，奶奶，你们别着急。我会派人暗中保护着他老人家，一路返回乌格列。等他老人家回到那里，我也会派人暗中帮助他，让他最后的日子里安详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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