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三次求婚[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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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瑶上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绝对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躺在沁着沉香的木料中间,被唯一的木雕师为所欲为。
“任你处置”这种话是她说出口的,事到关头想反悔根本没可能,她当然知道这是个想要抵死缠绵的凶兽,一旦开闸,就会所求无度。
这不是嘛,连最无赖的都用上了,还把诺诺搬出来,分明就是套路。
喻瑶在他肩上咬出两个殷红的牙印,看痕迹那么深,她又心疼,轻轻亲了下,换来他更无休止的沉溺。
她迷蒙看着屋顶的吊灯和容野濡湿的黑发,光圈迷离又旖旎,包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
喻瑶放弃挣扎,纵容地搂住他,她明白,凶兽已经拥有了陪伴他一生的主人,他不用再只靠着身体掠夺来汲取那一点微弱的安全感了,他的每一寸亲昵都仅仅是出自于爱。
他不会无度。
房间里窗帘落着,也没有钟表,模糊了时间,喻瑶被他勾着肩和膝弯抱出去的时候,才瞄到外面窗口的天色,忍不住羞耻地捂了捂脸,她来时候还挺亮,现在已经黑透了。
容野抱着她上楼,一级一级都像踩在她呼吸的频率上。
二楼才是他日常生活的地方,她还没上来过,入眼的全是大片黑白灰,一块暖色都没找到,更别提什么家的温暖了。
容野直接进浴室,把手脚早没了力气的喻瑶放进浴缸,给她洗好长发,扎成一团湿漉漉的小丸子,凑过去在她额角边反复地吻,不舍得再过度。
等到喻瑶筋骨舒展开,不自觉蹙着的眉心完全放松,浅红脸颊上露出懒洋洋的餍足,都开始无意识哼上了乱七八糟的小调子,容野才低声笑着,一边把她那些缺的音补上,陪着她哼,一边捞起她,拿浴巾裹住,送进自己这么多年来一个人睡过的卧室里。
喻瑶睁眼一看,好得很,这颜色素得比楼下还离谱,连床品都是乌压压的深碳灰。
容野把喻瑶揽到胸前,打开吹风机给她慢慢揉着头发,唇就压在她耳边,肯定地说:“瑶瑶,你不喜欢。”
喻瑶犯愁地指指满屋子的色调和摆设,最后手指定格到他鼻梁上:“你自己看看,住这种环境能有利心理健康吗,你要经常睡的,就得多配暖色亮色,才对你有好处。”
“很亮啊。”
他眼尾溢着笑意,理直气壮地回答,一点不心虚。
“还很暖。”
喻瑶正准备给他纠正一下错位的色彩意识,话到嘴边突然停住,转过头,对上他荡着水纹的黑瞳,他唇边上翘着,一脸的好整以暇。
她立刻反应过来深意,飞扑过去扣住容野脖颈,掐得温温柔柔:“我说房子呢,你在说什么?”
容野拦腰拥住她,吻了吻她眼睫:“我说你,最亮,最暖,要经常睡,才对我有好处。”
喻瑶恨不得咬他动脉上,跃跃欲试几下,到底没下得去口,被他胸腔微微震动着,压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
她腿有些软,赶紧去推,生怕他又要做什么,容野却只是把她搂到臂弯里,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她还带有热度的长发,低下头,眷恋地靠在她颈边,声音很低,跟她的脉搏成了共振。
“瑶瑶,这儿只是……我以前能够偶尔喘息一下的地方,不是家,你想看到的,家的那种明亮温暖,我现在没有,但以后——”
喻瑶近距离看着她,他睫毛很长,浓墨染过一样,密密地遮着眼瞳,过去总是把里面的情绪都藏着,现在却不是了,毫无保留地对她宣泄出来。
“以后,”容野身上总若无若无罩着的那层阴戾化掉,喉咙里不自觉混了一丝诺诺的清甜,“我有瑶瑶,瑶瑶在哪,我家就在哪,你想知道我家什么样子,随时照镜子就好了。”
喻瑶很艰难地忍笑,手随意乱动时,不经意摸到枕下压着什么东西。
她摸出来借着灯光一看,是诺诺的小狗牌,和他那时每天不离身戴着的,塑料发卡的项链,不知道又被他揉摸过多少次,比上一回见到褪色斑驳了不少。
喻瑶眼窝一热。
容野把她往上提了提,让她靠在枕头上,双臂撑在她两侧,盯着她问:“瑶瑶都把我的秘密看光了,也吃干抹净了,是不是可以正式承认我?”
“自己理解的不算,”他郑重要求,“还要一个你亲口说的。”
喻瑶捏捏他下巴,还有这么倒打一耙的,占了便宜又来要求福利。
她躺在容野手臂拢出的这一片阴影里,眼尾弯成新月,扬着眉看他,故意拖慢了问:“说什么?”
这个人明明在外头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因为她几个字,就流露出了急切和酸涩来,喻瑶直视着他,继续问。
“说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两地了,往后不管我去哪,你想跟就跟,想陪就陪,也不需要非得各自多么独立地生活,我和你,可以随便依恋对方,你不会爱自己,我就代替你来爱,是吗?”
容野灼灼看她。
她没停,一口气往下问:“说我就算因为工作,有时候不得不跟你异地,我也会像你想我一样……那么迫切地想你,会第一时间回到你身边,是吗?”
“还说——”
喻瑶顿了顿,心率在不断加快,有一点很小的颤声。
“说我很爱容野,想让他做回我男朋友,对吧?”
容野俯身抱紧她,低闷地“嗯”了声。
喻瑶环着他的脊背,闭起眼:“那以上这些,每一句都是真的。”
她掀起被子,把这个身上寒凉的人也护进来,用怀抱和暖意包住,在只有黑白灰的清冷房间里,他曾经辗转反侧,撑过了孤单和苦涩的床上,给他最笃定的甜。
“你一个人走到这里就够了,往后的路我陪你一起。”
“男朋友,你特别好。”
“你大概根本不知道……”她叹息着跟他拥抱,“你有多好。”
隔天喻瑶才有空关心《梦境山》的后续成绩,她随机从99带加号的信息里点开几条,就大概了解了爆炸式的好评和自来水们的激动反馈,各种安利姿势已经频繁跳上热搜,连带着票房也在猛增。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酸她酸得要命,死活不肯承认成绩,最后实在没得可说,就只能坚称《梦境山》是单元式影片,她只参演了其中一部分而已,票房再高也不能算她头上。
太多人咬牙切齿地嫉妒,凭什么圈子这么复杂龌龊,而她就能清清白白地红,坐拥容野这样的人,被他遮挡在羽翼底下,搞不好容野就是图新鲜,用不了几天就得腻了甩开。
容野对此表示非常冷静,冷静到开通了带有认证的官方账号,晒票根晒牵手晒女朋友侧脸,还堂而皇之转发了自己“诺崽也是狗”的小号,并且勤恳地去白玉CP超话和荣誉CP超话分别签到。
简单几个动作掀起千层浪,吃瓜群众崩溃地嗷嗷叫:“为啥诺崽也是狗啊!”
容野退出前扫到这个问题了,于是顺便把“容野是狗”最新一条骂过他的微博也转出来,平稳回答:“为了跟我女朋友名字相配。”
卧槽!容二少预备役转正了!
然后喻瑶的“容野是狗”就被全网饿狼扑食,翻了个底朝天。
这个小号喻瑶最近没用,也早就清理过了,以前骂得最狠那些都有悄悄删掉,现在剩下的相对温和可爱,但吐槽容野的也不少,时间跨度之大,用词之火辣刁钻,让对家黑粉都得就地拍桌子。
偏偏容野还乐在其中,抽空就去给喻瑶逐条评论,哄人的话都不带有一句重复的。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顶不住了,这根本连酸的资格都没有,别管那时候是不是误会吧,人家喻瑶牙尖嘴利骂了十好几页,容野都能当狗粮给你洒出来,连挨骂也如珠似宝捧着,绝了。
最过分的是,就当天,容野中午还在超话里给一张喻瑶的婚纱手绘点赞,下午出席集团发布会,出现在医疗财经新闻图频里的人,整个冰雕雪塑,一群人他妈的连近身都不太敢,跟那个与喻瑶相关的“容野”判若两人。
至此,大家这瓜是吃得明明白白,以容野的态度,大概只有喻瑶甩他的份儿,反过来想也不用想。
喻瑶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她,但她在意容野这样放低自己,她攒了一堆话要跟容野说,结果一见面,迎接她的,是男人带笑的眼睛和张开的怀抱。
喻瑶气得咬牙,然后朝他扑过去,正经的想法还没等说出口,她这边就接到了宋岚的电话。
“刚得到的通知,《浓雾》提前过审了,近期就能上映,”宋岚难得这么亢奋,“意味着《浓雾》能赶得上今年的电影节评奖!”
喻瑶愣住,《浓雾》比《梦境山》拍的晚,按惯例来说还要拖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上映,很难挤进今年档期,导演还曾开玩笑说,他快跪破膝盖了,也很难提前。
宋岚解气:“以《浓雾》的水平,你绝对能冲奖,等拿回影后,让那些不服气的酸鸡再没话可说。”
挂了电话,喻瑶还没从意外里醒过神,她抬头望向容野:“是不是你?”
容野无辜摇头,说的也是实话:“是谍战片题材正面,故事好,官方支持。”
喻瑶抿唇,一字一字重复问:“是不是你。”
容野无奈看她,摸摸她发梢:“我有很多方法让那些声音直接闭嘴,但我知道你都不喜欢。以我家瑶瑶的能力,只要一部主演的电影能顺利上映,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对你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瑶瑶,我跟你道歉,”他音量低低的,声线里沁着诱哄,“你理解我,看见你受委屈,我不可能无动于衷,这样是我的最大让步了。”
《梦境山》这边刚进入尾声,《浓雾》就开始筹备上映了,喻瑶作为女一,为剧组的宣传忙得不可开交,跟容野的相聚多半都是在车里和路上。
有时候她很晚回到家,只能抱着他的腰沉沉睡过去,隔天一早醒来,看见他脸颊边还留着自己色号的唇印,完全不记得她大半夜什么时候亲的,他居然也不舍得擦掉。
喻瑶忙到几乎记不清日子,半个月后的凌晨,她突然从梦里惊醒,惶急地拿过手机把日历翻出来,怔怔看了会儿,眼睛通红地坐起来,抱住膝盖把头埋在上面,肩膀轻微抽动。
容野睡得很浅,立即睁开眼,起身把她搂过来。
喻瑶掐着眉心,懊悔地蜷着,沙哑开口,已经带了强忍的哭腔,有点语无伦次:“明天是我爸忌日,我以为,以为还有两天才到,他只喜欢那种花材,很少见,要提前订,最少也要一天,我……”
凌晨三点。
容野给她抹掉泪,下床拿了件有帽子的长风衣把她裹上,光裸的脚套好袜子,干脆地把她抱起来,开门下楼。
“阿野……”
容野低头,唇对唇压了她一下,轻声说:“嘘,别动,再等几秒,有惊喜。”
他大步走到楼下那辆常开的库里南后面,后备箱开启,喻瑶的视线被勾着,眼睛逐渐睁大,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备箱里,是已经准备好的那种小众花材,按照喻青檀在世时的喜好搭配成束,旁边还有给程梦的单独一份,也丝毫不差,是她一看到就会笑的样子。
那时夫妻两个经常会彼此送花,再抽出一支最娇小的粉白玫瑰,别在小女儿的耳边。
喻瑶回过身,揽住容野脖颈,眼泪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
“你又知道了……”
天光还没亮起,夜幕是温润的黑,像爱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容野把她放在后备箱的前沿上,顺着她微乱的长发,安静地吻:“不止知道,我亲眼见过,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眼神着魔一样追着你跑,看你耳边那朵小玫瑰什么时候会掉,如果你不要了,我就过去捡起来,藏进怀里带走。”
蔫了没关系。
沾上尘土也没关系。
在她耳边停留过,就值得他开心很久,拿到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虔诚地去吻一吻花瓣。
容野手指触碰她绵软的耳朵:“瑶瑶,都交给我,除了花,我还准备了菜和他们爱喝的梅子酒,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
他渐渐紧绷:“只要你带我去就行了。”
喻瑶心软成泥,在夜风里抬起头,盯着他那张昳丽的脸:“不然呢?你还想逃避见家长不成。”
得到她允许,容野瞳中镀上一层鲜明的亮色,只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也让他高兴得像是抢到了无价珍宝。
喻瑶回去又睡了两个小时,六点不到就起床,以为她够早了,没想到身边是空的。
容野换上了集团会议才会穿的黑色正装,领口一丝不苟,见到喻瑶就认真问:“瑶瑶,我这样合格吗?”
喻瑶歪头上下打量:“过分晃眼睛了,我爸妈看了要不放心的。”
容野唇一扬:“不会,我只晃给你看。”
喻青檀和程梦合葬在城郊山上的公墓园,清晨六点半,天色将明未明,树叶草尖上还凝着露水,空气有凉润的潮气。
容野没有叫任何人跟,自己提着花束和那么多食盒,喻瑶看得心疼,抢过来帮他一起拿,慢慢踩着石阶走到山上时,看见合葬墓前站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
喻瑶停住,“外公”两个字到了唇边,又咽回去,神色复杂。
程怀森听到声音转过头,苍老脸上露出一丝被现场撞破的尴尬和不自在,他杵了杵拐杖,硬邦邦说:“我……我来看我女儿。”
喻瑶没说话,牵着容野,把花和食盒都放下来,墓前已经有了不少东西,都是程梦少女时候喜欢的小物件,还有一支明显男人用过的钢笔混在其中。
程怀森更要脚趾抓地了,掩饰地清清嗓子,不带感情地说:“钢笔是……喻青檀以前落在我那的,我拿过来还他,没别的意思。”
喻瑶还是不吭声,容野守护灵般往她身边一站,不言不语,也让程怀森脊背发僵。
两个小兔崽子。
程怀森哽了一会儿,想走又迈不开腿,见喻瑶依旧不搭理他,才尽量端着威严,沉声道:“那次寿宴,我逼你跟彦时订婚,说的那些是气话,无论你信不信,喻青檀来找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病情发作了。”
“如果我那时能看出来——”
他有些激动地握紧拐杖,终究是没有说完下面的话。
没有意义了。
人已经不在了。
他就算明白这一生很多事都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也早就失去了挽回的余地。
“我妈不会后悔,所以,”喻瑶终于看了他一眼,“你也不需要后悔。”
程怀森沉默许久,目光在容野和喻瑶中间徘徊了好几圈,不少长辈的话想说,但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立场和底气开口,这要是被怼就太没面子了。
他憋住了,腿脚有点沉重地准备下山,走出几步之后,喻瑶在后面喊了他一声,等他回过头,喻瑶挽住容野臂弯,弯眉笑了一下:“还没跟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程怀森愣了,皱纹盘结的眼角渐渐挤压出深刻纹路,人也挺胸抬头起来:“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跟容野能成,以前还死活不乐意,到底还是要嫁豪门了吧。”
喻瑶后悔了,什么叫本性难移,这就叫!
但她唇边的笑痕并没有消退。
程怀森根深蒂固地对容野打怵,所以也没敢轻易跟他搭话,满足地一个人下山,七十来岁的身体比上来时轻快了不少。
等程怀森离开后,墓前再也无人打扰了。
容野垂眸,手指落在墓碑前的一张合照上,是喻青檀和程梦结婚证的证件照,那时是大红,现在是黑白,但照片里互相依偎的两个人,不被时光冲刷,仍然浓墨重彩,精雕细刻。
他看得微微失神,翻涌的眸底无声流淌出羡慕。
如果这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他羡慕喻青檀,能长长久久守在爱人左右。
他也想身死那天,能葬在瑶瑶的身侧,无论做人做鬼,转世轮回,都能追着她,护佑她,地下冰冷,但只要能够相拥,也并不可怕。
喻瑶在摆祭品,简直要晕了,狗崽子这是带了多少菜来,各个装着精致小盒,还都是爸妈从前的口味,连梅子酒都不差,是以前喻青檀最爱陪老婆喝的那个手酿牌子。
她失笑,仰起头问:“阿野,你准备这么多,快摆不下了,是要干嘛。”
容野蹲跪下来:“见爸妈。”
他勾住喻瑶手指:“瑶瑶,我也有爸妈了。”
这句话轰然落下来,是喻瑶抵挡不了的情潮,她咬住唇,忽然之间泪崩,扭过头不看他。
墓碑之前,天色刚刚染亮,有一点细细的雨丝悬在空中,似乎要落下来。
容野的声音回绕着,掠过草木青石,到她耳边。
“瑶瑶,只有你……只有你始终觉得我很好。”
“我怕他们不放心,不情愿把你交给我。”
“我没什么能给他们的,就连求婚,我也拿不出更好的来跟你换。”
喻瑶忍着抽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又因为容野最后一句话里的某个字眼,所有想说的都凝固住,耳中又胀又麻地轰响成一片。
柔软的雨珠细雾般披洒在她身上,呼吸却火热得要烧起来。
容野单膝跪地,在清晨的山里,空旷偌大的满目生死间。
“瑶瑶,第一次求婚,我用一枚最简陋的木头戒指。”
“第二次求婚,拿着你给我的户口和身份证。”
“现在是第三次,也让它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他倾身,攥着准备很久的,握到滚烫的首饰盒,轻轻亲吻喻瑶的唇角,忍耐着颤抖。
“喻瑶,我用容野整个人,二十年暗恋,和后面所有余生,求你嫁给我。”
“无论生死,我都在这里。”
“请允许我,对你一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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