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唐明启今天进宫其实还为了另外一件事的,他昨天为了陛下把家里的好酒全给搬空,一滴也没剩下,再加上自己的私房钱被唐夫人全部收缴,罚了他半年不许喝酒,让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这才厚着脸皮来找陛下。
私房钱这事如果是陛下向她夫人透露的,正好借这个机会把酒给要回来,但现在看陛下这个态度,应该不是陛下说的,那这个酒就不太好要了。
“那个陛下,昨天……”要把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唐明启多少有点羞于启齿。
孟弗见他这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立即猜出这位唐将军的来意,她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发觉,从长案上拿起一本奏折,送给唐明启看。
她问唐明启:“齐云蛟提了几个练兵的法子,你有什么想法?”
唐明启接过奏折翻看了一遍,回答说:“这个啊,微臣觉得齐云蛟这几个法子都不大可行,练兵哪有一个月换一个长官的?那长官还有威信吗?士兵能听话吗?陛下您说是不是?”
孟弗点点头,道:“你再跟齐云蛟商量商量。”
唐明启跟齐云蛟和兵部的其他官员们都见过面了,此时听到孟弗这样说,忍不住抱怨说:“那一个个就会瞎扯犊子,说起屁嗑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仔细一想,哎,全是纸上谈兵。”
孟弗几句话就让唐明启把要酒的事忘得影都没了,之后他们一直在讨论练兵的事,朝中的官员大都是文官,仅有的几个武官被打压得跟群小可怜似的,在朝上几乎没人愿意搭理他们,就连练兵打仗这种事,也是文官们插手比较多,文官书看的确实是多,但是有些事不能只按照书本上来,得多考虑考虑实际情况。
孟弗把齐云蛟提出的几点问题和解决方案都记下来,准备送去给陛下过目。
而直到离开紫宸殿,出了午朝门,唐明启才反应过来。
酒呢?他不是来跟陛下要酒的吗?这最后怎么空着手出来了?
他开始回忆自己过去的那么长一段时间在紫宸殿都干了什么,好像每次他准备提起酒的事,陛下都会提起另外一桩事。
嗯,这一定只是巧合。
不过怎么感觉陛下和在北疆的时候不一样了?
唐明启回头看了眼朱红的宫墙,可能是因为皇宫里的风水养人吧。
昨夜命妇们回到家中,家人们纷纷向她们询问太后召她们进宫都说了什么,与哪家比较亲近,她是不是真的想要给陛下选妃了。
虽然当时很多人都看到太后是因为九王爷才对孟弗另眼相待,带着她和九王爷一起出去逛的园子,但是这事传着传着就把九王爷给省略掉了,只剩下太后约着宣平侯夫人出去密聊过一段时间。
这些得到二手消息的人很是不解,怎么会是宣平侯夫人?宣平侯府根本可没有适龄的女孩,太后难不成只是单纯地喜欢宣平侯夫人?
不会的,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们发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开始对此事进行翻来覆去各种推理,首先得看看孟弗身边是不是还有其他适龄的女孩,他们很快想起来孟弗不仅是宣平侯夫人,也是孟雁行的女儿,孟雁行还有个小女儿一直未嫁,难不成太后是看上了那个小女儿?
但孟雁行小女儿的年纪也不小了,而且陛下与孟雁行间有些龃龉,怎么想陛下都不会答应吧?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尤其是这位陛下,行事向来超乎他们的预料,孟雁行学问又确实是很厉害的,陛下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再入朝为官不是不可能。
众人各怀心思,迫切地想要知道陛下的态度。
拿这种事去问陛下,肯定会被陛下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那就只能去问事件中的另一位当事人。
他们开始托人向宣平侯府打听消息,直到这个时候老夫人才知道,昨天孟弗进宫后还发生这么了大的事,她派人去霁雪院叫孟弗过来,想问问她太后见她到底有什么事。
小丫鬟不久后从霁雪院回来,她低着头回复老夫人说:“少夫人说,她现在没空,不能过来,让您有事跟奴婢说,奴婢去回少夫人。”
小丫鬟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夫人听到这番话不定要发多大的火气。
这大户人家里哪有儿媳敢怎么跟婆母回话?
但这一瞬间老夫人竟然不觉得生气了,甚至都有点想笑。
她早该想到的,这已经不是孟弗第一次违逆她了,孟弗的翅膀是真的硬了,自己管不住她了。
若是一般的事,老夫人可能就不管了,或许真依着孟弗说的,让小丫鬟来为他们传话,可此事关乎皇家,让下人知道怕是不好。
老夫人不想去霁雪院见孟弗,这样显得她低了孟弗一头似的,可是她太想知道太后究竟与孟弗说了些什么,这件事对他们宣平侯府可能也很重要。
老夫人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来到霁雪院,霁雪院里李钺拎着两个石锁在锻炼,花小菱和曲寒烟站在树下扎马步,老夫人停在门口,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这都是在干什么呀这是?
在是宣平侯府不是练武场没错吧?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让下人和两个姨娘都出去,然后走到李钺面前,问他:“昨日在宫里,太后单独见你了?”
“没。”李钺道,那不是还有小九吗?怎么能说是单独呢?
他把地上的石锁再次举起来,孟弗的体质不好,胳膊没有力气,李钺专门找了一对小石锁,准备一点点练起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那怎么有人跟她说太后单独见了孟弗,他们中是谁在撒谎?
“太后没跟你说话?”老夫人又问。
李钺随口回了句:“说了。”
老夫人赶紧追问:“那太后都跟你说什么了?”
李钺撩开眼皮看了老夫人一眼,回了她一句:“懒得说。”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一下就被这三个字激怒,感觉自己的脑瓜嗡嗡的,她厉声喝道:“孟弗!”
然而李钺根本不理她,这老夫人年纪不小了,他要是再回她两句,把她气死了可怎么办?虽然他自己不在意,毕竟是这人自找的,但对孟弗总归不大好。
不过这么做的结果好像也没好到哪里。
老夫人见李钺直接无视掉自己,更是气得眼花耳鸣,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拿住这人了。
她后退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她看着李钺在那里不停地举石锁,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玄幻了。
孟弗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所以才会性格大变,要不就把账本给她吧?反正今天来都来了,不差这个。
老夫人这段时间为了平账,头发都白了不少,前不久她的几个好友约她一起出去,她都给婉拒了,因为是真的没有时间,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她每天还要听丫鬟给她口述孟弗每日在霁雪院里是怎样的逍遥快活,即便老夫人的心脏一直没出过毛病,但一直这么下去,她真有点受不住了。
她安慰自己,自己是看到孟弗为了管家一事精神出问题了才要把账本给她的,这是慈悲之心,不算是低头,她对李钺说:“等会儿我让人把账本给你送来。”
李钺听到这话总算给了点反应,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心道他果然是很在意这件事的,然接下来她就听到李钺道:“可别,我这身体不好,一看到账本就头疼,还是你来管吧。”
他说完后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老夫人:“……”
老夫人紧紧握住手中的手杖,她觉得今日的阳光很刺眼,鸟叫声也吵得厉害,她头疼不已,胸口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李钺,李钺一边举着石锁,一边垂眸打量自己的胳膊,孟弗这胳膊太细了,得多吃点,好好补补,等会儿让青萍多准备几道肉菜。
刹那间老夫人头晕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身体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能把手里的石锁先给放下吗!
老夫人最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霁雪院,不管太后跟她说了什么,她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老夫人一离开,花小菱和曲寒烟就赶紧过来,她们担心夫人被老夫人训斥,结果这两个人看起来更受伤的那个明显是老夫人。
大概是夫人还没出力,老夫人就倒下了。
孟瑜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风声,她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即便现在孟雁行不在朝中为官,求娶孟瑜的人依然不在少数,但是她接受不了自己未来的夫君连谢文钊都比不上,她不甘心。
虽然太后见孟弗是为了自己这件事可能性真的不大,但是万一呢?
想起那日在云兮楼里见到的皇帝,孟瑜觉得,也许真的会有这个万一。
而在这个时候真有傻子敢上奏折询问陛下什么时候充实后宫,还用了不少典故来告诉陛下,他年纪这么大了,别的皇帝都已经立太子,到他这里连个后妃都没有,为了江山社稷考虑,陛下该选些妃嫔进宫了。
孟弗想了想,让暗卫把这封奏折带去宣平侯府。
李钺看了两行就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屁话,直接在后面骂道:管好你自己!不想干了就滚回家去!
孟弗看到陛下的回复忍不住笑了笑,书面上的文字到底是有些限制陛下的发挥了。
又几日过去,太后生辰宴上的事渐渐被众人遗忘,百官们也意识到陛下仍是没有要选妃立后的打算。
陛下这都多大了?怎么就对男女之事一点没兴趣呢?
到底是怎么了?
这方面陛下怎么一点都没遗传到先帝的?
陛下好像也没从先帝那里遗传到什么。
哦,那没事了。
陛下却遇见事了,老夫人生病,昨天又把账本给他送了过来,陛下这些天玩的开心,哪里还想管这玩意儿,如果不是青萍拦着,他都能在霁雪院门口张榜招人来处理糟心的账本。
他决定把这账本拿给谢文钊,反正他整天没点正事,留在府里管家很合适。
此时的谢文钊并不好过。
他大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孙玉怜的床上,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孙玉怜躺在他的身边,睁着眼睛看他,应该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她见谢文钊醒了,轻轻叫了他一声:“侯爷?”
谢文钊坐起身,昨天晚上的记忆逐渐回到他的脑海中,昨天他与孟瑜闹得不快,晚上来到秋香馆,忍不住与孙玉怜多喝了两杯,之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全都发生了。
半晌后,他捂着眼睛苦笑了一声,这件事他怨不得孙玉怜,他曾经因为跟孙玉怜喝酒,而不得不收了孙玉怜做姨娘,是他自己没长教训,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
在昨天晚上孙玉怜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谢文钊的问题了,可是此时谢文钊现在一言不发,倒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里还有些害怕,她出声说:“昨天晚上侯爷喝多了,我扶您到床上,然后——”
谢文钊打断孙玉怜的话,冷声说:“你不必说了,就这样吧。”
他与孟瑜没有可能,他还在坚持什么?
况且他早就与花小菱有了肌肤之亲。
他起身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秋香馆。
孙玉怜坐在床上,表情麻木地看向门口,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是对是错。
这一次如果没有怀上谢文钊的孩子,看谢文钊今日的态度,自己还有下次机会吗?
孙玉怜听到外面花小菱和曲寒烟的笑声。
快乐都是她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与谢文钊发生关系后,谢文钊就算不会一下喜欢上她,也会多安慰安慰她,他们间感情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看到今天早上谢文钊的冷淡,孙玉怜突然慌了。
她意识到,在谢文钊的心中,自己与花小菱可能并没有太多的不同。
这个结论实在打击人,使得孙玉怜整个人恍惚了许久。
她浑浑噩噩地起身,走出秋香馆,花小菱正在不远处的花园里跑步,一边跑,一边嘴里喊着奇怪的口号。
她突然间有些羡慕花小菱。
缺心眼的人是不是能过得更开心点?
宣王自从知道了皇帝对自己的属下笑过以后,一连心惊胆战了好几天,随后发现皇帝一直没有动静,渐渐放下心来,也许那个笑,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其他含义的简单的笑。
他偷偷摸摸开始活动起来,宫里的刘嬷嬷被抓,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必须把余下的人手都收到麾下。
刘嬷嬷那个疯女人,她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图他们的人吧!
而自从太后生辰宴后,孟弗发现小王爷明显更爱黏着自己,他总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直看。
太医给小王爷检查过,他的嗓子没有任何问题,孟弗尝试引诱小王爷开口,然小王爷太倔强了,不管是威逼利诱,他就是不开口。
孟弗蹲下身,摸了摸小王爷的脑袋,对小王爷说:“你不说话,那些书我可不能给你,我要它们送给其他可以说话的弟弟妹妹了。”
小王爷噘着嘴,神色间竟然还透露出几分无奈。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乎陷入一个巨大的难题当中。
孟弗逗完这位小王爷后,去宫里的暗牢看了刘嬷嬷,那刘嬷嬷嘴硬得很,被折磨了这么久,都还是从前的那一套话,只说自己是因为儿子的死而怨恨小王爷。
她能挨下这么多的酷刑还不改口,可见的确不是一般人。
刘嬷嬷看到孟弗过来就开始破口大骂,孟弗站在牢门外面,听着刘嬷嬷各种恶毒的诅咒,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这刘嬷嬷看起来明显是更恨陛下。
正当孟弗思考要想查清楚这件事还能从哪方面入手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哒哒脚步声,她回过头去,见小王爷站在石阶下面。
孟弗问:“怎么让他进来了?”
“陛下,我们没能拦住小王爷。”侍卫跪下请罪说,小殿下是跟在陛下后面偷偷溜进来的,他们发现后想要将他带出去,可是一上前,小殿下就凶狠地看着他们,他们又不敢对小王爷动手,怕小王爷不知道轻重受了伤。
牢里的刘嬷嬷一看到九王爷,瞬间变了一副面孔,她神色激动,泪如雨下,声音沙哑,哀切道:“殿下,您救救奴婢吧,看在奴婢照顾了您那么多年的份儿上,您救救奴婢吧!”
“殿下,您还记得吗?是奴婢一次次从那些人的手里救下你,是奴婢——”
孟弗冷冷道:“来人,将她的嘴封上。”
刘嬷嬷的嘴巴被封上后,暗牢里陷入一片寂静,孟弗见小王爷的脸色没有其他异样,正要走过去带他离开,突然听到他尖着嗓子道:“这个野种果真是个傻子!老天有眼啊!”
小王爷竟然说话了!
孟弗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小王爷道:“我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你别怨我,要怨就怨你是那狗皇帝的弟弟。”
这可不兴说啊殿下!
孟弗立刻意识到,小王爷是在模仿刘嬷嬷说过的话,他的口吻语气与刘嬷嬷都一模一样,小王爷说完后歪着头盯着孟弗看了一会儿,见她仍没有把书给自己,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他叉着腰发出一串阴恻恻的冷笑,继续模仿道:“宣王那个蠢货,真以为自己能骗得了我?想要我们的人给他卖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做梦去吧!”
牢中的刘嬷嬷脸上血色尽失。
作者有话要说:《我当录音笔的那些年》——九王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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