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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父子


  齐修远只坐在椅子上闭了一下眼睛,几乎在听到外面有声响时就睁开了眼睛。

  “将军,百里回来了。”

  齐修远立马出去,所有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口,百里看到齐修远,立刻跪到地上,愧疚的道:“将军,属下无能。”

  齐修远心微凉,眼睛快速的扫过去,发现袁老太君还活着,眼光一扫,这才发现不对,他父亲不在。

  齐修远强忍住思绪,挥手道:“先让家眷下去换衣服,把军医请来给老太君和孩子看看。”

  齐修远匆匆的和袁老太君打了一个招呼,袁老太君却愧疚的看着他道:“好孩子,你先去看过你父亲吧。”

  齐修远急匆匆的赶往旁边的营帐,军医已经微齐丰检查过,见他进来微微摇了摇头,齐修远脚步一顿,这才慢慢的走到齐丰的床前。

  齐丰呼吸微弱,若不是胸膛还起伏,几乎看不出来是个活人,胸口一支箭被折断,并没有挖出来,显然是伤了要害,一取出来人只怕就活不了了。

  吴氏正坐倒在地上低声哭泣,看到齐修远进来哭声微顿,然后就扑到齐丰身边,拉着他的手悲泣。

  齐修远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她所有的哭声都堵在嗓子眼里,再发不出一声。

  齐丰睁开眼睛,复杂的看着杵立在床前的儿子,一时默然不语。

  认真算起来,他已有十二年没见过这个儿子了,从他离开后也就年节会给他送一封信。

  他扭头看了一眼吴氏和另一边的儿子孙子,回头冲齐修远招手,“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齐修远并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尴尬,但人之将死,齐修远并没有戳穿他,而是思索片刻就跪在了他的床前。

  齐丰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儿子在这时候都不给他面子,他干巴巴的道:“如今你也出息了,算是我齐家上下第一人……”

  齐修远沉默不语,齐丰却好似找到了感觉,感叹道:“你母亲在天之灵得知,必定会欣慰的,当年你一出生你母亲就翻遍了诗书,最后给你取名‘修远’,就是希望你不屈不挠,思想高远,后更是给你留了‘承德’二字,希望你品德高尚。”

  齐修远微微低头,“母亲对我与四弟一向寄以厚望。”

  “只希望你们兄弟能秉持你们母亲遗志,兄友弟恭,互相扶持,”齐丰顶着齐修远的目光羞臊着脸继续道:“父亲对你们多有亏欠,纵然有心补偿,如今也无济于事了,你二弟三弟一样儒慕你,你们虽不是同母所出,却也是至亲兄弟,以后父亲走了,你多照看他们一些。”

  齐修远扭头看向一旁跪着的齐少盛和齐少泰,他对他们很陌生,若是在大街上面对面碰见,只怕对面也不相识,但这两人却是他的弟弟,从小没少欺负他,也没少被他欺负的异母弟,一直到现在,齐修远对他们都没什么感情。

  但他不会在这时候忤逆齐丰,所以点头道:“父亲放心,我会照看两位弟弟的。”

  齐丰吐出了一口气,他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早到不得不把两个儿子托付给一直关系不太好的长子。

  这个话题一结束,父子俩竟然就静默了下来,再无二话可说。

  齐丰心中难得的悲痛起来,他再不喜欢齐修远,这也是他儿子,他实在没料到父子俩感情淡漠至此的。

  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他想多留下几句话,因此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李氏和穆氏带着孩子失踪了,也不知道是谁掳走的,你也别太担心,若是找不到人,就尽快再娶一房媳妇,生个嫡子……”

  齐修远心中微愣,这才想起来他应当是不知道李氏他们失踪的事的,因此沉着脸问道:“李氏和孩子不见了?”

  齐丰声音稍弱,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竭力解释道:“我怕你媳妇拘谨,所以就没让你母亲管他们的事,外面又有禁军把守,谁知人还是不声不响的失踪了。”

  齐丰抬眼看向齐修远,说到底,他还是怀疑是齐修远将人弄走的。

  齐修远只眉头微蹙,脸色有些难看,就道:“父亲安心,我会着人将人找回来的。”

  齐丰扭头看向吴氏,使了一个眼色,吴氏忙起身将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都带出去,帐篷里顿时只剩下父子俩了,齐丰颤声问道:“承德,你实话告诉父亲,李氏他们是不是你弄走的?”

  齐修远抬头和齐丰对视了一会儿,道:“不是,”

  齐丰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他道:“是穆氏带着李氏自己走的。”

  齐丰瞪圆的眼睛看向他,因无外人在场,齐修远也比之前自在了些,实话道:“父亲对我们兄弟的事了解多少?”

  齐丰胸膛起伏不定,指着他问道:“你,你要造反……”

  齐修远没料到齐丰头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但还是点头道:“父亲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儿子的打算。”

  齐丰眼里闪过怒气和悲愤,“你要造反,那置我于何地?我还在临安城中……”

  “所以儿子才承诺会照看二弟三弟,”齐修远打断他的话,道:“父亲,于此事上,儿子很抱歉,但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取舍。”

  取妻儿,而舍父亲。

  齐丰眼露悲哀,“你有把我当成你的父亲吗?”

  这世上,舍妻弃子的多,丢弃父母的少。

  齐修远却激烈的反问,“父亲可有把我和四弟当成儿子?”

  齐修远胸中思绪翻滚,到底还是忍不住质问,他平息胸中的怒火,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控制不住情绪,他以为十多年下来,又几经生死,他早已看淡,全原来还是如此在意。

  他见父亲张了张嘴却不说话,一时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畅快,压低了声音道:“父亲只当我与四弟是耻辱,从不肯看顾一眼,如今却要反问我是否拿你当父亲。”

  “父为子纲,”齐丰喃喃道:“我给予你血脉生命……”

  “但生而不养,父亲就无过吗?若无不慈,怎会有不孝?我自认对你不住,心有愧,所以会完成你所愿,照看二弟三弟,那父亲你呢,你对母亲就无愧吗?这场婚事本就是你算计而来,你为此可以保住性命家族,却又以我和四弟为耻辱,将我母亲磋磨死,您心中可有愧?”

  齐丰眼前就不由出现祝宛的音容笑貌,一时手脚冰冷,竟呐呐不能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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