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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夏夜长┃八月一日,建军节


陶然说:“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盛昱龙双眼精光闪闪,喘着气笑着看着他。两个人身体紧贴在一起,陶然觉得盛昱龙太沉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紧张地时候表现的就特别凶,瞪着盛昱龙。盛昱龙忽然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说:“我不是说了,别这么劲劲地看我。”

        “你干什么,放开我。”陶然说。

        盛昱龙忽然“嘶”了一声,说:“别动。”

        陶然就不敢动了,只紧紧抓着盛昱龙的胳膊。盛昱龙低声问说:“你是不是就怕这个?”

        陶然脸色有些惊慌,嘴上却说:“在我家,你还敢把我怎么样?”

        盛昱龙就松开了捂着他眼睛的手,直直地看着陶然,然后忽然一低头。

        陶然一扭头就躲过了他的吻,盛昱龙捏着他的下巴又强迫他转过来,这一回陶然的头就动不了了,盛昱龙挑衅一般猛地低头,在几乎亲到他的时候又乍然停住,如此往复几次,陶然被他一下一下弄的都忘了反抗,只紧张地看着他。

        盛昱龙是个高手。

        “能亲你么?”盛昱龙问。

        “不能。”

        外头传来陶建国的说话声,陶然一惊,赶紧又挣扎了起来,盛昱龙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起身把他也拉了起来,陶然用力一推,就把盛昱龙推倒在床上,盛昱龙刚要坐起来,陶然就跳上床,骑在他身上,按住了他的脖子。

        陶然表现的异常凶悍,大概使了十足十的劲,盛昱龙想要起身,竟然被卡住了脖子。他喘着粗气看向陶然,陶然用力按着他,说:“你再弄我,我就掐死你。”

        “你掐死我。”盛昱龙语气猖狂,“你不掐死我,我早晚弄你。”

        陶然闻言抓过枕头就按在了盛昱龙的头上,他只是想泄了胸口的那口气,并不是真的想憋死盛昱龙,所以枕头并没有完全堵住盛昱龙的呼吸。盛昱龙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陶然松开手,喘着气从盛昱龙身上滚下去,双脚落到地上,回头看盛昱龙。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陶然说,“狗急了还咬人呢,我不会任你欺负的。”

        盛昱龙却抓着枕头笑了一会,然后把枕头拿开,脸色通红地看着他。

        “你完了陶然,”他说,“你没掐死我,你完了。”

        陶然心里扑通直跳,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陶建国刚从卫生间出来,差点被陶然撞上:“你跑什么?”

        “没什么。”陶然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你妈去你三奶奶家送点肉,等她回来咱们就走。”

        陶然“嗯”了一声,怕陶建国看出他的异样,直接拐进了洗手间里头。他关上门,心还在扑通直跳,他想他是不是被盛昱龙影响了,竟然有些变态,因为刚才他竟然有些诡异的兴奋。

        他朝镜子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他依旧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眉眼有些紧,隐约透露出他内心的秘密。

        刘娟从外头回来,见陶建国在客厅里喝水,便轻声问:“老六还没起来?”

        “起来了。”陶然从洗手间出来,说,“在床上歪着看书呢。”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我看天不大好,等会要是下了路就不好走了。”

        陶然就走到卧室门口,叩了两下门:“盛昱龙,该走了!”

        “你这孩子……”刘娟瞪了他一眼,“怎么叫名字呢?”

        “他说的让我叫他名字,说我长大了,跟他是平等的。”陶然说着看向开门出来的盛昱龙,“是吧,盛昱龙?”

        盛昱龙说:“随便你。”

        刘娟又数落了陶然一句:“没大没小。”

        盛昱龙开车将陶建国夫妇送到住的地方,天果真就阴了下来,还不到六点,外头已经黑胧胧的了。刘娟将单独装好的一份菜拿出来说:“今天酒席剩下不少菜,这些是干净的,没吃过的,你拿回去吃。”

        盛昱龙果然说:“你们自己留着吃吧,我就不拿了。”

        “干净的,不是吃剩下的。”陶然说。

        盛昱龙就说:“我都在外头吃,拿回去也吃不了。”

        “放冰箱里头。”陶然说,“我妈专门给你留的,还从家里找出这么好的盒子给你装。”

        盛昱龙就笑了,说:“那行,谢谢嫂子,我拿着。”

        陶然就给他放到车里去了,雨滴已经落下来了,陶建国说:“这天怎么老下。”

        “恐怕有的下,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还有大暴雨。”盛昱龙说着就上了车,“我走了。”

        “路上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搬到这里之后,陶建国给家里安了一个电话,方便做生意和人联系。

        盛昱龙点点头说:“知道。”他说着看向陶然:“陶然,我走了。”

        陶然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送盛昱龙走远,刘娟对陶然说:“趁现在雨没下大,你给余和平送点东西去。”

        她说着就进屋拿了一个饭盒出来,递给了陶然。

        陶然问:“什么?”

        “是只烧鸡,都没怎么动呢,就被人撕掉了点皮。”刘娟说,“你拿给余和平,现在估计还没吃晚饭呢,他那不知道有没有冰箱,没有的话你让他尽量吃快点,别放馊了。”

        陶然就拿着饭盒出了门,饭盒是透明的,看得出里头除了烧鸡还有别的肉,汤汁沾满了盒底。他走过两条街,到了余和平住的那个院子,正准备敲门呢,发现那大门没上锁,一推就开了。他踏进院子里,发现那院子真是破旧了,砖瓦都有些斑驳了,院子里堆满了木材,廊下放着好几辆自行车,有几户人家开着门,正在生火做饭,看来里头住了不少住户。

        他也不知道余和平在哪里住,撑着伞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有个老婆婆就探出头来,问:“小伙子,你找谁?”

        “我找余和平。”他说。

        那老婆婆似乎并不认识什么余和平:“我们这没这个人。”

        余和平有些疑惑,就看见有一扇门打开,余和平说:“我在这。”

        陶然笑了笑,赶紧走了过去。余和平好像在睡觉,头发乱糟糟的,他走到门口说:“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烧鸡。”

        余和平似乎很吃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他递过去,余和平接在手里,说:“……谢谢。”

        “你就在这里住么?”陶然往里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余和平仿佛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房间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余和平问:“你要进来么?”

        陶然就把雨伞放在外头,自己跟着余和平进了屋子。这是个单人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个大的矿泉水瓶子,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可能最近一直下雨的缘故,房间里有些潮湿。

        “我这没有板凳,你……你要坐床上么?”余和平说着便赶紧把床上的衣服拿了起来,陶然忙说:“你别收拾了,我这就走了。”

        余和平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略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你这是不是不能热啊,这烧鸡是凉的。”陶然说着想了一下,说:“你跟我来。”

        他说着就朝外头走,回头见余和平在原地站着,便一手拿了饭盒一手拉了他:“你到我们家来吃吧,吃凉的不好。”

        余和平有些窘迫地说:“不用了。”

        陶然说:“你不用客气,来吧。”

        陶建国因为白天喝醉了酒,晚上没什么胃口,刘娟就煮了点粥,然后热了一盆菜,是大杂烩,正热着呢,就见陶然回来了。她走到厨房门口,正要问余和平的事,就看见陶然后头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余和平。

        “妈,他那没有灶台,热不了饭,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刘娟看到余和平通红的一张脸,笑着说:“正好我快做好饭了,你们看会电视,等会就能吃了。”她笑着看向余和平,“咱们都是邻居,在这里能遇见也是缘分,你可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刘娟早就看不惯余欢一贯对待余和平的方式,看到余和平那可怜劲,心里就母爱泛滥。她早就想关心一下余和平了,可惜没有机会,自从听陶然说余和平也在这里住之后,她就一直想着照顾一下。这下看到余和平局促窘迫的样子,尤其和他们家陶然一比,简直天上地下。她更觉得余和平可怜。

        陶建国脚伤未愈,虽然贴了止疼膏,但今天办宴席一瘸一拐地走了不少路,脚就又肿了,所以在床上歪着,听见声音也出来了。刘娟去厨房加了俩馒头,陶建国就在客厅里问余和平的生活情况。

        刘娟用围裙擦了擦手,走到厨房门口听他们说话,越听心里越是不忍心。原来余和平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带了点钱,就在这城中村租了个单间房。

        “那你都怎么过的呢?”陶建国看余和平的样子,也不像带了很多钱出来。

        余和平低着头说:“我在一个小餐馆刷盘子,一晚上五块钱,还管一顿饭。”

        “那你今天……”陶然的意思,本来是想问现在耽不耽误他上班,余和平却似乎理解错了意思:“我说真的,就是后来大学放暑假了,生意不好了,老板就不让我去了……还没找到别的活……”

        倒是叫刘娟听的心里发酸。吃完饭之后,刘娟还让他在家里冲了个澡,然后拿了陶然的一身衣服给他穿。陶然比余和平小一岁,个头却比他高一头了,那衣服穿在余和平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更显得余和平瘦胳膊瘦腿的。

        “你以后啊没事常来我们家玩,要是没钱吃饭,就来我们家吃,都是邻居,千万别不好意思。”余和平走的时候,刘娟再三交代。

        余和平点点头,却没说话。刘娟让陶然去送他,等两个人走远之后,对陶建国说:“这孩子真可怜。”

        “我看还是告诉他爸妈一声,在这边缺吃得少喝的的,温饱都是问题。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何况他这看起来跟小孩子似的,谁要他。”

        “跟着余欢那两口子就好了?”刘娟说,“倒是吃的饱穿的暖,但人又不是小猫小狗,光吃饱穿暖就够了?再说,他不想让他爸妈知道,咱们要是背着他告诉他父母,万一出了事,咱们担待的起么?”

        城中村没有路灯,只有街两边的人家窗户透出来的微弱灯光。陶然把手搭在余和平肩膀上,余和平僵硬了一下,陶然感觉到了,略有些尴尬,只好收回胳膊来,问:“你是不是比我大?我80年的,你呢?”

        余和平说:“我79。”

        “那你比我大,我应该喊一声哥,以后我叫你和平哥吧。”

        说完他自己就先笑了,因为想起了和平鸽,于是就说:“平哥,叫你平哥吧。”

        “那我叫你什么呢?”余和平问。

        陶然愣了一下,说:“叫我陶然啊。”

        “陶然,谢谢你。”

        “不用谢。”

        “你考上大学了吧,什么大学?”

        陶然愣了一下,说:“……中山大学。”

        余和平听了久久都没有说话,脚下反而滑了一下。陶然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带了过来。余和平说:“中山大学,真好……”

        那语气幽微,似乎有些羡慕。陶然有些尴尬,因为觉得自己在余和平跟前说这个会显得有些嘚瑟,因为余和平都没参加考试。

        他忍不住好奇心,问:“我听大院里的人说你高考都没参加,你怎么不参加呢?”

        “我有事,回去晚了,保安不让我进去了,说国家规定的……怎么求都没用……”余和平声音偏软,雨声里听着轻飘飘的,仿佛要散在雨声里面:“不过我本来就考不上,我学习很差的。”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成绩挺好的啊。”

        余和平扯了扯嘴角,说:“分科之后就差了,当时想报文科的,可是我妈说文科没出息,报了理科,但我理科太差了,老考不及格。”

        重理轻文,也是他们学校的传统。

        陶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说:“你没能参加考试,挺可惜的,你要不要复读一年?”

        这话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余和平怎么可能复读呢,他也没这个条件。自己说这话真不合适。

        没想到余和平却没什么反应,反而笑了笑,说:“我不是读书的料,不读了,先养活自己再说。”

        “你不打算回家了么,你爸妈其实一直都在找你。”

        余和平说:“找不了几天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家了。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出来的,不会回去,回去我就完蛋了。”

        陶然以为他说的完蛋指的是回到家会被余欢打骂,想起百日里宴席上见到的余欢,温柔沉静,很想告诉余和平说他觉得余欢好像已经变了很多,或许不会再那么可恶。他扭头看了余和平一眼,有些黑,只能看到余和平模糊的脸庞。

        余和平推开大门,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陶然就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来,塞到了他手里:“我妈让我给你的。”

        余和平似乎想要,又似乎不好意思要,手里拿着那叠钱,伸出手来要递给他。陶然把手插进裤兜里,低声说:“我妈刚才跟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你要需要我们帮忙就说一声,不要客气。我爸妈人都很好的。”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戳到了余和平,余和平忽然掉眼泪了,穿着他宽大的衣服,瘦削的身影看着单薄又可怜。陶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呆呆地站在大门口。大门口有盏灯,从头顶上照下来,照着余和平有些扭曲的一张脸。

        “谢谢。”余和平说,“我以后会报答你们的。”

        陶然就笑了,但是很心酸的笑,说:“你真客气,好了,我走了,再见。”

        他说着就转身走进了雨里面,走远了回头看,余和平还在门口站着看他。

        雨水浸湿了他的心,陶然想,这世界真是,明明都一样是人,过的却是那么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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