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本宫疏忽了。”任惟寒看了一眼宋若，对他轻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

  “本宫身边若能有宋侍卫这般聪慧的人，恐怕便能舒心许多。”

  任惟寒停顿了一下，还是试探着询问宋若要不要留在他身边。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属下山野匹夫，粗鄙鲁莽，恐冒犯了贵人。”宋若断然拒绝，留在任惟寒身边虽好，但是……两人困于一处，局限性太大。

  他还需布置许多事务，绝不可能束缚于眼前的儿女情长。

  虽然明知宋若的选择，任惟寒还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他低下头，舀起一勺热粥，深知比起这些……她更喜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现下他腹背受敌，任惟寒也不能懈怠，他需要找个法子，让自己从这堆麻烦里脱身，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或许世间，唯有立于权力顶点的人，才能永久得到贪婪的注目。

  察觉出任惟寒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宋若忍了忍，还是将计划泄了一分:“殿下乃是金枝玉叶，身边自然会有拱卫的星辰。”

  “虽一时困于池中，来日便能乘风而起。”

  任惟寒抬起头，眼中有些惊讶，他看着宋若漆黑的双眸中，带着隐约的另一个人的温柔，这不是扮演一个冷漠之人该有的眼神。

  东若向来都是未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偶尔，在看见任惟寒时，总会心软的露出马脚。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眼中的温柔陷入漆黑之中，面上木然一片，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任惟寒的错觉。

  “那便……借宋侍卫的吉言。”任惟寒的心定了定，东若会帮他。

  他并非是从前的那个，困于漆黑宫殿之中，人生的苦难都忘不到头的孩子。

  东若一定会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出来。

  任惟寒笑了笑，宋若见状，又挑出些许菜色，添入他的碗中。

  “南海的夜明珠，也不过如此。”任寻真看完殿内的珍宝，大失所望:“原以为能多几个花样，没想到除了个头大些，和公主府上没什么区别。”

  她慢悠悠地带人走到殿内，任惟寒坐在椅子上淡然饮茶，宋若站在他身后，如同一棵笔直的墨树，沉默而坚韧。

  任寻真见二人这般，便知他们已经交涉完毕:“今日多谢太子款待，时辰不早，本宫便先行回去了。”

  “是，姑母慢走。”任惟寒放下茶盏，欲送任寻真出去，只是目光却时不时停留在宋若身上。

  “太子受了伤，便多多休息吧。”任寻真挥挥手，回绝了任惟寒的客气。

  机会也得适度，不然怎么算得上珍贵。

  她能借机拿捏宋若的，也就这位太子了。

  宋若自然明白任寻真的意思，他抬手扶着任寻真，二人转身往椒房宫外走去。

  任惟寒坐在主位上，目光却迟迟没有收回。

  “你倒是不心疼。”一直转到任惟寒看不见的地方，任寻真才看着宋若，轻嘲了一句。

  宋若低着头，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戏份，只是那平直的语气，却听不出几分恭敬:“属下请长公主开恩，那长公主可愿意高抬贵手成全。”

  并非是疑问句，他可不认为一个试图干涉朝政的公主，会有如此好心肠。

  “那倒也说不定，”任寻真轻笑了一声，美目流转落到宋若脸上:“你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最喜欢看的，便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赤忱的爱情。”

  可惜这样热烈的爱情，若是生在太子身上，她都还信上三分。

  宋若这般傲气，恐怕……

  “属下求您。”

  出人意料的是，宋若当真干干脆脆地停下脚步，对着任寻真半跪下来，眼中坚韧而深沉，完全找不到有关爱情的痕迹。

  如果是没有见到，那若有若无的思念尚且可以克制，可是一旦见到了，便想再贪图更多。

  “你真是……”任寻真哑然，她不过是开个玩笑  哪里知道眼前这人会当真。

  宋若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这样想来也有可能，任寻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几乎都要相信了。

  相信这人，也正在爱河中浮沉。

  但另一半任寻真又清楚地明白，这人贪图的不仅仅是太子这个人，更是太子这个头衔带来的一飞冲天的机会。

  “今日来看望太子，本宫也该备个礼物，”任寻真停顿了一下，看向宋若:“方才走得急，落在马车上，没能送给太子。”

  “宋侍卫，替本宫跑一趟吧。”

  任寻真扶了一下凤钗，朱红的吊坠晃动着，某些神色自她眼中划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是，属下遵命。”宋若领命，他打量了一下马车，伸手拽下一枚平安扣放进匣子里，转身又往来路走去。

  任寻真瞧着她的背影，惯来刻薄放浪的人，在此刻安静的夜幕中，居然显得有些孤寂。

  “这样的人也会有爱情？”任寻真怀疑了一瞬，又失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

  那便太荒诞了，一个已经全然被野心、贪婪占据支配的人，怎么可能珍惜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真心。

  任惟寒还在椒房宫中枯坐着，悬挂的灯笼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宫内的人很多，却很安静，宛如一座坟墓。

  “殿下，”忽然，一声呼唤打断了任惟寒沉湎的思绪，他抬起眼，却见宋若捧着一个匣子站在他跟前，宛如一场妄想:“殿下，长公主吩咐属下将此物送来。”

  “殿下此次剿匪实在艰险，长公主特地去护国寺中给殿下求了一枚平安扣。”

  “替本宫谢过姑母……”宫女正要上前，任惟寒却已经呆呆地接过匣子，宋若站在他面前，黑色的眼中盈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属下要向公主复命，恭祝殿下平安喜乐，长乐无忧。”宋若低下头，对着任惟寒行礼。

  任惟寒这才反应过来，他握紧盒子:“宋侍卫去吧，本宫记住了。”

  他会平安的。

  不管宫内有多少阴谋诡计，他都会活下来。

  这才宋若才是真的走了，任惟寒看着他的背影，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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