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在哭。”

  ……

  我的心在哭…

  我的心在哭吗？

  棠朵把头垂得很低，睫毛下的黑瞳颤了颤。丝丝缕缕的酸楚缠绕在心头，像被淋上一坛百年陈醋。

  她不喜欢哭，因为会显得自己太过软弱。她不想承认自己软弱，也不想被别人看透软弱。

  “棠朵。”男生在身侧轻唤，温柔的大手覆在她头顶，像能借此传送给她一些力量。

  “我走了。你在这儿哭吧，我不会告诉别人棠朵在这儿偷偷哭过的。”

  少年嗓音格外低沉，掺杂着夏天风，天空的蓝，云朵的白。

  大手挪开，温度消失。

  那双系着漂亮蝴蝶结的帆布鞋一步一步离开，他的背景是湛蓝天空  ，灰色水泥地，路过一株小野花时为它遮住一瞬的烈阳。

  画面渐渐模糊，像是蒙上一层水膜。水膜泛起波动，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一滴带着咸味的水，砸在水泥地开出朵透明水花。

  *

  一天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过去。

  放学后她去超市买了罐咖啡给自己灌进去。

  她一点也不喜欢咖啡，价格不便宜，味道还贼苦。不过为了给星星上课时能打起精神，不得不喝一罐儿。

  星星虽然挺可爱，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甲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等到星星家时，她总觉得星星今天有些不一样。就像心里憋着什么开心事，嘴角隐隐带笑。

  直到快下课时他才悄悄和棠朵说：“小朵老师。我跟你说…今天他们又笑话我了。”

  棠朵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忙问：“他们又欺负你了？你告老师没？”

  星星摇头，弯着唇角说：“没有，但是我骂回去了。”

  他似回想起今天的胜利，隐隐有些兴奋：“今天他们骂我是娘娘腔，我忍了又忍，最后想起小朵老师告诉我要学会反击。然后我就骂了回去，我骂那个带头的人是头猪，他胖得像头猪，蠢得也像头猪。”

  棠朵：“…然后呢？”

  “然后他们都愣住了。你看看我看看你，最后又说猪也比娘娘腔强。”

  “呃……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又坐了回去。”他攥了攥手心，很欣慰道：“虽说这次我失败了，但在骂回去的那一刻…真爽。以后我会再接再厉，反击那些笑话我的人。”

  棠朵觉得星星这个样子真逗，同时也欣慰地笑笑。

  人不就是这样嘛，不同的声音面向自己时。会怀疑，也会学会反击。

  *

  翌日。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憋了45分钟的同学们如百鸟出笼，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棠朵照常趴在桌子上休息。最近她感觉自己好累，身心俱疲的累，所以有时间就会趴桌上休息。

  “咚咚咚”

  桌子被人敲响。

  抬头看是左治那个臭脸怪，他有些不耐烦地敲敲她桌面，随后说：“步老师找你。”

  扔下句话后翻着白眼离开。

  真不知道他一天哪来那么多怨气，跟从咒怨里爬出来似的。

  步老师找她并没有约在办公室，而是在处僻静的走廊尽头。

  他似乎很疑惑，同时又很开心。两种情绪混在一块儿，说出个让棠朵眼前一亮的事。

  “刚才校长和我说，可以让警察来侦查造谣事件。”

  棠朵杏眸眨了眨，不太确定地问：“老师你没说错吧？”

  步老师：“当然没说错，只不过要等到一周以后。”

  “要等一周以后？为什么？”

  老师垂下眼帘，边思量边说：“应该是上面有领导要检查学校。我也是猜测，但为什么校长忽然同意，我也不知道。”

  “不过校长既然松口了。这不是好事吗？”

  确实是好事。

  终于见到曙光的黎明。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校长会突然改变想法，但结果总是好的。

  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守得云开见月明。

  心情不错的她准备去超市买瓶水溶，在看见货架只剩一瓶青柠味水溶时，像抢宝贝一样去拿。

  却不料被一个有身高优势，有着大长胳膊的男生抢先一步。

  方云也举着她最喜欢的青柠味水溶晃了晃，笑得狡黠：“请我喝吧。”

  拿着那瓶颜色清爽的饮料，就像它的代言人。

  棠朵只能退而求其次，拿一瓶和青柠味差不多的柠檬味。

  结账时看见冰柜里五颜六色的雪糕，她只是多看了一眼里面的蓝莓冰霸，旁边男生就用漂亮的手指指着冰柜说：“我也要吃。”

  棠朵：……

  “两瓶水溶，两个蓝莓冰霸，结账。”

  从超市出来，方云也迅速撕开雪糕包装在上面咬一口，嘴里冒着冷气问：“心情不错吧？”

  “什么心情……”问到一半棠朵便反应不对，随即用确定的语气：“是你干的吧。”

  她说的是校长同意报警处理造谣的事。看方云也云淡风轻的表情，事情好像和他有点关系。

  两人又去了烂尾楼天台。

  一对正在天台上搞暧昧的学弟学妹被惊动，忙低着头灰溜溜地逃离现场。

  他俩坐在铁皮箱后喝着水溶，吃着蓝莓冰霸。

  方云也拧开青柠水溶后仰头喝上一口，随后五官扭曲得失去美感。

  “你口味好重，居然爱喝这么酸的饮料。”

  “你不爱喝啊？”棠朵立刻心疼起这瓶饮料：“你没喝过还要买，买后还嫌弃它酸。你可得负责，不许扔。”

  “不扔不扔。”为了证明自己不扔，他又喝了一口。

  棠朵满意地咬一口雪糕，里面的碎冰碴咔嚓咔嚓作响。

  “说说吧，你用的什么手段？威逼？还是利诱？”她很好奇方云也是怎么做到的。

  方云也沉吟片刻说：“严谨点说…是威逼。”

  棠朵：！

  “你拿什么逼的校长？他老婆？他孩子？还是他自己？”

  方云也：……

  他无语地瞥她一眼：“都不是。”

  接着方云也为她讲述这些天他的“威逼”行动。

  “我一直在想，校长为什么这么排斥报警？为了弄清原委，近几日我天天去老师办公室帮批作业，天天和班主任们混在一起。”

  “皇天不负有心人。昨天我听有两个老师议论，说学校要评选‘优质学校’，有领导会来检查。”

  “我猜校长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不想把造谣事件闹大。”

  “同时，我也是利用这点去和校长谈判的。”

  棠朵诧异：“你拿什么和校长谈判的？”

  说到这，方云也臭屁地扬扬眉毛：“当然是你、我，还有白灏啦。”

  “我和校长说如果这件事不报警，等领导检查那天我就直接和领导告状，学校包庇罪犯，让一个三好学生蒙受冤屈。”

  “棠朵同学已生出转学的念头。倘若校长还不管这事儿，那我和白灏也转学。”

  棠朵：……

  “然后你完整地从校办公室走了出来？”

  “嗯哼，这不完完整整地在你面前吗？”

  “校长…这么听话？”她还是不信。

  看她的表情，男生很耐心地解释：“说句很欠揍的话。学习好的学生就是要比学习一般的学生多些特权。三个学霸要是同时转校，校长能哭得找不着调儿。”

  “所以有时，要学会利用这些特权。”

  棠朵被方云也的做法震惊，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不得不佩服方云也的大胆。

  她怒气最盛时不是没想过鱼死网破，可鱼死网破也是需要勇气的。

  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鱼死网破的代价。

  糟糕，很感动怎么办。她仰起头，用力吸吸鼻子。

  “喂，你不会要感动得哭出来吧？”方云也笑得贱兮兮的，故意凑近她：“让我看看哭没哭？”

  棠朵瞪他一眼：“我才没哭。再说，你用你和我转学威胁校长就算了。把白灏扯进来干嘛？他估计冤枉得要六月飞雪了。”

  方云也一愣，大眼睛眨了眨。随后像想到什么似的，歪头很恶劣地笑：“不把白灏扯进来，只有我们俩…”

  “棠朵，你不会是想和我双宿双飞吧？”

  棠朵：！！！

  “飞个头，正经点！”

  她拿起空饮料瓶在方云也头上爆锤一下。

  越来越没个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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